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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17:00

精选章节

老伴突发心梗,我打120时手都在抖。

电话刚通,就听见儿子对直播间说:

“家人们,我妈电话。”

“她一个人带我爸不容易,我们把孝心打在公屏上!”

我哭着说你爸快不行了,他却不耐烦地打断:

“妈,我在谈上千万的合同,你别闹。”

“我爸身体好着呢,等我直播完就回去。”

电话挂断,老伴在我怀里咽了气。

深夜,儿子打来电话,语气兴奋:

“妈,别哭了,我刚跟榜一大哥谈好。”

“给你和爸换个大房子!”

“你现在开门,我带团队回去拍‘病父盼儿归’的剧本!”

“你爸死了。”

电话那头一愣。

随后是祁湛的惊呼:“死了还怎么拍视频!”

“我们的大房子怎么办!”

我的儿子,早就死在了流量里。

我从窗口一跃而下。

再睁眼,我回到了儿子第一次带直播设备回家的那天。

这一次,我要让他知道,什么叫“世纪大孝子”。

1.

“妈,我们回来了!”

门被推开,儿子祁湛的声音洪亮。

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孩,还有两个扛着机器的男人。

女孩叫苏婂,是祁湛的女朋友。

她手里也举着一个手机,屏幕亮着,正对着我的脸。

“家人们,看,这就是阿湛的妈妈。”

苏婂的声音很甜。

“阿姨,我们回来给您和叔叔一个惊喜。”

她走过来,想挽我的胳膊。

我身体一僵,躲开了。

上一世,就是这双手,在我老伴的葬礼上,举着手机拍我哭得最惨的样子。

她说:“家人们,主播妈妈太伤心了。”

“我们点点关注,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。”

苏婂的手在半空停住,脸上的笑也僵了一下。

手机屏幕里,弹幕飞快滚动。

【这妈妈怎么回事?不高兴吗?】

【架子好大,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还甩脸子。】

苏婂眼圈立刻就红了,她把手机转向自己。

声音带了哭腔:“家人们别这么说阿姨。”

“阿姨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了,不习惯我们突然回来。”

“我和阿湛也是想给叔叔阿姨一个惊喜,想尽孝心。”

她说着,委屈地吸了吸鼻子。

祁湛皱着眉走过来,语气带着责备。

“妈,你干什么呢?婂婂第一次上门,你别吓着她。”

他压低声音:

“我们开着直播呢,几万人看着。”

我看着他,这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脸,此刻陌生地可怕。

他不是我的儿子。

我的儿子,在我死前,就已经死在了流量里。

老祁从厨房出来,手里还拿着锅铲。

“阿湛回来了?怎么不提前说一声,家里没准备什么菜。”

苏婂立刻跑过去,甜甜地喊:“叔叔好!”

然后她对着手机说:“家人们看,叔叔多朴实。”

“叔叔阿姨为了阿湛,辛苦了一辈子。”

“阿湛这次回来,就是要好好报答他们。”

她说完,给祁湛使了个眼色。

祁湛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礼盒。

“爸,妈,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按摩椅,最新款的。”

他把盒子放在客厅中央,挡住了我的去路。

“以后你们累了,就躺在上面按一按。”

扛着机器的男人立刻给了那个礼盒一个特写。

苏婂对着镜头说:

“家人们,这款按摩椅要两万多呢!”

“阿湛自己都舍不得花钱,第一时间就想着给叔叔阿姨。”

【哇,湛哥太孝顺了!】

【这样的儿子给我来一打!】

【这妈妈还不笑一个?不知足。】

我看着那个红色的盒子,胃里一阵恶心。

上一世,老祁心梗倒下的时候,就躺在这个按摩椅上。

我求祁湛回来,他说他在谈千万合同。

我看着祁湛那张因被夸奖而洋洋得意的脸。

“妈,你愣着干什么?快坐上去试试啊。”

“我们还等着拍素材呢。”

苏婂已经走过来,拉着我的手,强行把我往按摩椅上按。

她的力气很大,指甲掐得我手腕生疼。

“阿姨,您快坐,感受一下。”

她在耳边低语:“要对着镜头笑一笑哦,说您很喜欢。”

我被她按着肩膀,动弹不得。

老祁看出了不对劲,走过来说:
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有话好好说。”

祁湛不耐烦地挥挥手。

“爸,你别管。我们在工作。”

“妈,你配合一下,就一会,拍完就好了。”

我抬起头,看着手机镜头里,自己那张麻木的脸。

我笑了。

我说:“好啊。”

苏婂和祁湛都松了口气。

“阿姨,您说,‘谢谢儿子,我很喜欢这个礼物’。”

我看着镜头,一字一句地说:

“这个按摩椅,两万块。”

“祁湛,你上个月找你爸要了五万块,说是要创业。”

“原来你的创业,就是拿你爸的血汗钱。”

“买个东西,再拍给我们看?”

空气瞬间安静了。

祁湛和苏婂的脸色,一下子变得惨白。

直播间的弹幕停滞一秒,瞬间刷满了屏幕。

2.

【什么?用父母的钱买礼物作秀?】

【我靠,惊天大瓜!我就说这妈的表情不对劲!】

【人设崩了吧?孝子人设是假的?】

苏婂反应最快,她立刻对着手机哭了起来。

“不是的,家人们,不是这样的!”

“阿姨肯定是误会了,那五万块是阿湛借的。”

“是用来给我们工作室买设备的!”

“这个按摩椅是阿湛自己省吃俭用攒钱买的!”

她哭着,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祁湛也反应过来,他冲过来,一把抢过我手边的银行对账单。

那是我准备去银行问理财的,上面印着上个月的流水。

“妈!你疯了吗!”

他低吼着,眼睛通红。

“你想毁了我吗?”

我平静地看着他。

“我只是在说实话。”

“你不是一直说,你的直播间,主打的就是一个‘真实’吗?”

老祁走过来,从祁湛手里拿过对账单看了一眼,脸色也沉了下去。

“阿湛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祁湛看着我们,又看看直播镜头,表情扭曲。

他突然“噗通”一声,跪下了。

对着我,对着老祁,也对着那几万观众。

“爸,妈,我错了。”

“我不该骗你们,那五万块,我确实是拿去周转了。”

“但是我也是想做出一番事业,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啊!”

“我每天直播到半夜,嗓子都快说不出话了,我为了什么?”

“我就是想让你们以后不用再这么辛苦了!”

他一边说,一边用力磕头。

地板发出“咚咚”的响声。

苏婂也跪在他旁边,哭着说:

“叔叔阿姨,你们别怪阿湛。”

“他压力真的很大,他只是太想成功了。”

“他爱你们的心是真的!”

直播间的风向,瞬间变了。

【唉,原来是这样,年轻人创业也不容易。】

【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,湛哥加油!】

【这妈妈也太较真了,家丑不可外扬啊。】

【就是,一家人,有必要当着几万人的面让儿子下不来台吗?】

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,只觉得心寒。

好完美的危机公关。

上一世,我就是被他们这副样子骗了。

我相信了他们的“苦衷”,原谅了他们的“无奈”。

然后,一步步被他们推进深渊。

老祁心软了,他想去扶祁湛。

我拉住了他。

我走到祁湛面前,蹲下身,看着他的眼睛。

“祁湛,你说你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。”

“那好。”

我站起身,走到那两个扛着机器的男人面前。

“你们好,我是祁湛的妈妈。”

“从今天起,我也要加入你们的直播。”

祁湛和苏婂猛地抬起头,震惊地看着我。

我没理他们,继续说:

“你们不是要拍‘尽孝’吗?”

“我可以配合。”

“我要你们24小时跟着我,拍我怎么照顾他爸。”

“拍我们老两口怎么省吃俭用,为他还贷。”

“也拍拍他爸的高血压药,和我的风湿腿。”

我指着祁湛。

“最后,我们来算一笔账。”

“算算我们养大他,花了多少钱,多少心血。”

“然后让他对着镜头,告诉他的粉丝们。”

“他准备怎么‘报答’我们。”

“是用他骗来的钱买的按摩椅,还是用他虚伪的表演?”

那两个摄影师面面相觑,关掉了机器。

苏婂的哭声停了,她张着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祁湛跪在地上,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。
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:

“祁湛,这样的‘真实’,你敢播吗?”

3.

“妈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祁湛从地上站起来,脸上再无忏悔,只剩恼怒。

“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?”

“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,你非要来搅局是不是?”

苏婂也站了起来,擦干了眼泪。

她走到祁湛身边,挽着他的胳膊,眼神不善地看着我。

“阿姨,我们知道错了,阿湛也道歉了,您还想怎么样?”

“非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,您就开心了?”

老祁听不下去了,呵斥道:“你们这是什么态度!”

“做错了事还有理了?”

祁湛梗着脖子。

“我们怎么了?不就是拿了点钱吗?”

“你的钱以后不都是我的?我只是提前预支一下!”

“再说了,我拿钱是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这个家!”

“我火了,有钱了,你们脸上不也有光吗?”

“到时候给你们换大房子,请保姆,哪样不好?”

他说得理直气壮,好像我们阻止他,就是断了我们自己的财路。

我气得发抖。

上一世,他也是这么说的。

他说:“妈,等我成了千万网红,就给你和爸买海景别墅。”

结果,老祁死的时候,他连一张回家的机票都舍不得买。

我看着他那张因狡辩而涨红的脸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老祁举起手,想打他。

祁湛脖子一横,吼道:“你打啊!你打死我好了!”

“打死我,就再也没人给你们养老送终了!”

老祁的手,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
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脸色发白,嘴唇都在哆嗦。

我心里一紧,赶紧扶住他。

“老祁,你别生气,别跟畜生气。”

我从口袋里拿出速效救心丸,塞进他嘴里。

上一世,他就是这样,被祁湛活活气到心梗。

这一次,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。

祁湛看着老祁难受的样子,眼神尽是不耐。

“又来这套,每次一说不过就装病。”

苏婂拉了拉他的袖子,劝道:“阿湛,别这么说叔叔。”

她转向我,脸上带着假笑。

“阿姨,我看叔叔身体好像不太好。”

“要不这样吧,今天的事就算了,我们也不拍了。”

“我们先带叔叔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,好不好?”

“就当是我们做儿女的一片孝心。”

她把“孝心”两个字,咬得特别重。

我看着她,心下了然。

去医院?这又是一个新的剧本。

【最孝顺儿子带病父体检】,多好的标题。

到时候,他们再买点水军,引导舆论。

今天这点“小误会”,很快就会被“感天动地”的孝行所掩盖。

他们不仅不会人设崩塌,反而会因为“坦诚”和“孝顺”再圈一波粉。

好算计。

真是好算计。

我扶着老祁在沙发上坐下,给他顺着气。

然后,我抬起头,看着苏婂。

“好啊。”我说。

“去医院体检,是个好主意。”

祁湛和苏婂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。

“不过,”我话锋一转。

“既然是尽孝心,那就要尽得彻底一点。”

我站起身,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。

“这是家里的账本。”

“从祁湛出生到今天,我们每一笔花在他身上的钱,我都记着。”

“学费,生活费,补习班的钱,他闯祸赔给别人的钱。”

“一共是,一百二十七万六千八百块。”

我把账本拍在茶几上。

“你们不是要尽孝吗?”

“那就先把这笔钱还了吧。”

“我们老两口也不要你们换大房子,请保姆。”

“我们拿着这笔钱,自己去养老院,也乐得清静。”

祁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
“一百二十七万?妈,你抢钱啊!”

苏婂也尖叫起来:“阿姨,您怎么能这么算账?”

“养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?哪有找儿子要回报的?”

我冷冷地看着他们。

“是吗?”

“那儿子打着‘尽孝’的名义,骗父母的钱。”

“把父母当成直播的道具,就天经地义了?”

“你们要跟我讲情分,我就跟你们算算养育之恩。”

“你们要跟我讲规矩,那我就跟你们算算经济账。”

“选一个吧。”

我看着祁湛,一字一句地说:

“祁湛,我今天就把话放这。”

“要么,你把钱还了,我们一刀两断。”

“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”

“要么,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,从这个家里滚出去。”

“以后,别再让我看见你。”

祁湛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。

他看着我,眼神怨毒。

他知道,我这次是来真的了。

他突然笑了,笑得有些狰狞。

“好,好,好。”

他连说了三个好字。

“妈,你够狠。”

他拉起苏婂的手。

“我们走。”

苏婂还有些不甘心,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台按摩椅。

祁湛吼道:“还看什么看!一个破椅子!”

“等我以后有钱了,买十个八个!”

他们走到门口,祁湛突然回头,看着我。

他的眼神淬了毒一般。

“妈,你别后悔。”

“等我成了千万网红,你跪着来求我,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!”

说完,他“砰”地一声,摔上了门。

世界,终于安静了。

老祁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。

我对他摇摇头。

“老祁,别担心。”

“我们的好日子,才刚刚开始。”

我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祁湛和苏婂远去的背影。

后悔?

我最后悔的,就是上一世,没有早一点看清他的真面目。

这一次,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伤害我们的机会。

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
“喂,是张律师吗?”

“我是,我想咨询一下。”

“关于起诉子女诈骗和精神损害赔偿的事情……”

4.

门被摔上的巨响,震得老祁心口一抽。

他捂着胸口,脸色更白了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何苦?”

他看着我,眼里满是痛心。

“他毕竟是我们的儿子。”

我扶着他,让他慢慢躺下。

“老祁,他把我们当什么了?”

“当他直播间里,用来引流的道具。”

“当他孝子人设下,可以随意榨取的血包。”

“你忘了吗?上一世……”

我话说到一半,猛地顿住。

“我昨天晚上,做了一个梦。”

“梦见你倒在我怀里,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。”

“我打电话给祁湛,他在直播。”

“他说他在谈一个大合同,让我别闹。”

“老祁,那个梦太真实了,真实到我醒来,浑身都是冷的。”

我握着他的手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
老祁看着我,眼神从不解,慢慢变成了心疼。

他反手握住我的手。

“别怕,我这不是好好的吗?”

“一个梦而已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
我摇摇头:“不,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梦。”

“老祁,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。”

“我们不能再毫无底线地付出了。”

“我们得为自己活一次。”

老祁沉默了很久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“都听你的。”

接下来的几天,家里很安静。

祁湛没有再回来,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。

仿佛我们之间那场激烈的争吵,从未发生过。

但我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以祁湛和苏婂的性格,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
果然,没过几天,邻居李婶在楼下买菜时碰见我。

她把我拉到一边,压低了声音。

“我说老姐姐,你家祁湛,现在可是个大网红了。”

我心里一沉。

李婶拿出手机,点开一个视频给我看。

视频的标题是:【为救母,我愿与全世界为敌】。

画面里,祁湛双眼通红,一脸憔悴。

他对着镜头,声音沙哑。

“家人们,对不起,这几天停播了。”

“因为我妈,她生病了。”

“医生说,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。”

“她总觉得我要害她,觉得全世界都对她有恶意。”

“前几天,我带女朋友回家看她,想给她一个惊喜。”

“结果刺激到了她。”

“她把我们赶了出来,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。”

视频里,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,抹了抹眼角。

“但是,我不怪她。”

“她是我的妈妈,她生我养我。”

“就算她现在不认我了,我也要治好她。”

“我知道,给她治病需要很多钱。”

“我以后会更努力地直播挣钱。”

“也请家人们,如果在我直播间看到我妈。”

“不要说刺激她的话。”

“拜托大家了。”

说完,他对着镜头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视频的评论区,已经彻底沦陷了。

【泪目了,这是什么神仙儿子啊!】

【妈妈生病了还这么不离不弃,太感人了。】

【湛哥不哭,我们永远支持你!】

【那个妈真是太过分了,有病就赶紧治,别拖累儿子。】

李婶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鄙夷。

“老姐姐,有病就得治,别讳疾忌医。”

“你看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,多好的孩子啊。”

我捏着手机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黑的,都能被他们说成白的。

好一个“抑郁症”。

好一个“被迫害妄死症”。

他们这是要彻底毁了我的名声,把我塑造成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婆子。

这样,他们以后无论做什么,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
——“我妈有病,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,对李婶笑了笑。

“谢谢你啊李婶,让你费心了。”

我转身上楼,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,身体缓缓滑落。

我以为,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
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。

手机响了,是祁湛打来的。

我接通,按下免提。

“妈,视频你看到了吧?”
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
“现在,所有人都知道你‘病’了。”

“只要你现在开门,让我和婂婂回去。”

“再配合我们拍几个‘母慈子孝’的视频。”

“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

“我们还是一家人。”

苏婂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,带着关切。

“是啊阿姨,我们都是为你好。”

“您也不想以后出门,所有人都对您指指点点吧?”

“说您是个拖累儿子的疯子。”

这是威胁。

他们笃定我爱面子,笃定我不敢把事情闹大。

笃定我会为了所谓的“名声”,再次妥协。

我笑了,笑出了眼泪。

“祁湛,你是不是觉得,你赢定了?”

电话那头,祁湛的语气充满了不耐。

“妈,我没时间跟你耗。”

“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。”

“开门,或者,等着被所有人当成疯子。”

他挂断了电话。

我擦干眼泪,从地上站起来。

我走到书桌前,拉开抽屉。

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份文件。

一份是老祁的详细体检报告,上面明确写着他有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史,不宜受刺激。

一份是我前几天去做的精神鉴定报告,证明我精神状态完全正常。

还有一份……是我从箱底翻出来的,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。

和一份,我刚刚拿到的,DNA亲子鉴定报告。

我拿起电话,拨通了张律师的号码。

“张律师,可以开始了。”

挂断电话,我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。

那是我远在省台做记者的表侄女。

“喂,小雅吗?我是你姨妈。”

“我这里,有一个大新闻。”

“关于‘千万网红直播尽孝’的内幕。”

“你,感兴趣吗?”

5.

电话那头,表侄女小雅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敏锐。

“姨妈?什么内幕?您慢慢说。”

我将祁湛如何带着团队回家直播,如何用我爸的钱买礼物作秀,如何在我戳穿后反咬一口,污蔑我得了抑郁症的全过程,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
我说得很平静,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陈述事实。

小雅越听越心惊。

“姨妈,这……这是真的吗?祁湛他怎么能……”

“我有证据。”我打断她。

“家里的监控录像,我和祁湛的通话录音。”

“我爸的病历,我的精神鉴定报告。”

“还有,最重要的东西,我一会儿发给你。”

“小雅,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

“我不要打码,不要化名。”

“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,这个‘世纪大孝子’的真实面目。”

小雅沉默了几秒,语气变得严肃。

“姨妈,您放心,我明白。”

“这件事如果属实,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了。”

“涉嫌网络欺诈和恶意诽谤。”

“我们台里最近正在做一个‘畸形网红文化’的专题。”

“您这个案例,太典型了。”

“您把证据发给我,我马上跟领导汇报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将所有证据,包括那份DNA鉴定报告,打包发给了小雅。

老祁走过来,给我披上一件衣服。

“都安排好了?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老祁,你会不会怪我,把事情做得这么绝?”

老祁握住我的手,摇了摇头。

“是他先把我们往绝路上逼的。”

“我们只是,不想再任人宰割了。”

当天晚上,省台的王牌新闻栏目《今日聚焦》,用长达十五分钟的篇幅,报道了“孝子网红”祁湛的事件。

节目里,小雅条理清晰地展示了所有证据。

她播放了祁湛回家那天,客厅监控拍下的完整视频。

视频里,苏婂如何引导我说话,祁湛如何因为被戳穿而下跪道歉,又如何恼羞成怒地摔门而去,都一清二楚。

接着,节目又放出了我提供的通话录音。

祁湛那句“开门,或者,等着被所有人当成疯子”,清晰地传遍千家万户。

然后,是我和我爸的体检报告,以及我的精神鉴定报告。

铁证如山。

节目播出后,舆论瞬间反转。

祁湛的直播账号评论区,彻底被愤怒的网友占领。

【骗子!还我感动的眼泪!】

【拿父亲的救命钱作秀,污蔑母亲是疯子,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?】

【封杀!必须封杀这种无良网红!】

【广电总局在哪里?这种人还能让他有平台发声?】

祁湛和苏婂彻底慌了。

他们的电话,几乎要把我的手机打爆。

我一个都没接。

第二天一早,门铃被按得震天响。

我打开门,祁湛和苏婂“噗通”一声,又跪在了我面前。

这一次,他们没有带任何直播设备。

祁湛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悔恨,他抱着我的腿,哭得涕泗横流。

“妈!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”

“你原谅我这一次吧!我再也不敢了!”

“新闻我已经让平台撤了,但是影响太大了。”

“我的账号被封了,所有合作方都要告我!”

“妈,你快去跟那个记者说,说都是误会!”

“不然我就全完了!”

苏婂也哭着爬过来,扯着我的衣角。

“阿姨,求求您了!阿湛要是完了,我也活不了了!”

“我肚子里,已经有他的孩子了!”

她说着,从包里拿出一张孕检单,在我面前晃了晃。

又是这一招。

上一世,他们也是用一个不存在的孩子,骗走了我们最后一点积蓄。

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,内心毫无波澜。

我轻轻挣开他们的手,后退了一步。

“祁湛,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,说过什么吗?”

祁湛愣住了。

我替他回答。

“你说,等我跪着去求你,你都不会再看我一眼。”

“现在,你怎么自己先跪下了?”

祁湛的脸,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

“从你污蔑我得抑郁症的那一刻起。”

“你和我,就再也不是母子了。”

“至于你说的那些麻烦,那是你自作自受。”

“还有……”我瞥了一眼苏婂手里的孕检单。

“这个孩子,你们还是别生下来了。”

“生在你们这样的家庭,是他的不幸。”

说完,我关上了门。

门外,传来苏婂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祁湛绝望的捶门声。

我没有理会。

我走到阳台,看着窗外的蓝天。

这一次,天,终于要亮了。

6.

祁湛和苏婂并没有善罢甘休。

他们在门外闹了一上午,见我始终不开门,便转变了策略。

他们开始在各个亲戚的群里,疯狂地发消息。

卖惨,道歉,忏悔。

把所有姿态都做到了最低。

【各位叔叔阿姨,大伯大婶,我错了,我不孝,我不是人!】

【求求你们帮我跟我妈说说好话,让她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。】

【我不能没有妈妈,婂婂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没有奶奶。】

一些心软的亲戚开始动摇,纷纷给我打电话,发微信。

“差不多就行了,毕竟是自己儿子。”

“人都知道错了,得饶人处且饶人吧。”

“孩子还小,不懂事,你做长辈的,多担待一点。”

我看着这些信息,只觉得讽刺。

当初祁湛污蔑我的时候,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。

现在,他走投无路了,这些人反倒成了他的说客。

我没有回复任何人。

我只是将张律师准备好的律师函,挨个发给了那些劝我的亲戚。

律师函的内容很简单:

本人已与祁湛先生在情感上、道义上断绝母子关系。

祁湛先生在外的一切行为,均与本人无关。

若再有任何人就此事对我进行骚扰、道德绑架,我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。

群里瞬间安静了。

再也没有人敢来烦我。

但祁湛的表演,还在继续。

他见亲情牌没用,又开始打悲情牌。

他注册了一个小号,每天在网上更新自己的“忏悔日记”。

【失去母亲的第一天,我想她。】

【今天去医院产检,医生说胎儿很健康,可我却高兴不起来,因为它可能永远见不到奶奶了。】

【我愿意用我的一切,换回妈妈的原谅。】

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迷途知返,却被母亲狠心抛弃的可怜儿子。

一些不明真相的网友,又开始同情他。

【唉,母子哪有隔夜仇。】

【他都这么惨了,就原谅他吧。】

【这个妈妈也太狠心了,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要了。】

我看着这些评论,知道该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。

我把那份DNA鉴定报告,发给了表侄女小雅。

我对她说:“把这个,也公布出去吧。”

小雅看到报告的结果时,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。

鉴定结果显示:我与祁湛,不存在亲生血缘关系。

小雅的声音都在抖:“姨妈,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我平静地,讲述了一段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。

“祁湛,是我在医院门口捡到的。”

“那年冬天,雪下得很大。”

“他被裹在一个破旧的棉被里,脸都冻紫了。”

“旁边只留了一张纸条,写着他的生辰八字。”

“我和你姨夫当时结婚多年,一直没有孩子。”

“我们把他抱回了家,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。”

“这件事,除了我和你姨夫,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。”

“我们本来打算,把这个秘密,带进棺材里。”

“但现在看来,没必要了。”

一个连自己养父母都能如此狠心对待的人,不配得到这份守护。

小雅那边沉默了很久。

“姨妈,我明白了。”

第二天,一篇名为《“孝子网红”身世之谜:我们都错怪了那位母亲》的深度报道,在全网发布。

报道里,小雅详细讲述了祁湛被收养的来龙去脉。

并附上了那份,足以击垮一切谎言的DNA鉴定报告。

文章的最后,小雅写道:

“二十多年前,大雪纷飞的冬夜。”

“一对善良的夫妻,给了这个被遗弃的男婴第二次生命。”

“二十多年后,功成名就的‘儿子’。”

“却用最恶毒的谎言和最冷酷的算计,回报了这份恩情。”

“当亲情变成了表演,当孝顺沦为了筹码。”

“我们不禁要问,被流量绑架的人生,还剩下几分真实?”

这篇文章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。

之前所有同情祁湛,指责我的声音,瞬间消失了。

取而代之的,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唾骂。

【卧槽!惊天反转!原来不是亲生的!】

【农夫与蛇的现实版!这对夫妻也太惨了!】

【养了二十多年的白眼狼,心疼阿姨。】

【这种人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!滚出网络!】

祁湛的“忏悔日记”下面,涌入了成千上万的谩骂。

他彻底地,社会性死亡了。

这一次,世界,应该能彻底安静了。

7.

祁湛彻底消失了。

他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,换了手机号码,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
苏婂也很快在网上发布了一则声明,宣布已经和祁湛分手,并且“因为过度悲伤和压力”,孩子没能保住。

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仿佛之前和祁湛一起策划那些闹剧的人不是她。

对于这种结果,我一点也不意外。

苏婂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,永远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道路。

祁湛这艘破船,她自然是弃之如敝履。

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。

我和老祁卖掉了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,在郊区买了一套带小院的一楼。

老祁在院子里种上了花草蔬菜,我每天给他做饭,陪他散步。

日子过得缓慢而安宁。

我们拉黑了所有会提起祁湛的亲戚,也换了新的手机号。

仿佛前半生的那些纷纷扰扰,都随着那场网络风暴,烟消云散了。

只是偶尔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还是会想起上一世。

想起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孙子,聪聪。

上一世,苏婂生下孩子后,就以产后抑郁为由,把孩子扔给了我。

她和祁湛忙着直播,忙着参加各种活动,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。

是我和老祁,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聪聪带大。

聪聪很乖,很懂事,他是我和老祁在那段黑暗日子里,唯一的光。

直到那天,我带着聪聪在小区里散步,不小心摔了一跤,摔断了腿。

我躺在医院,给祁湛打电话,求他回来照顾一下孩子。

他说:“妈,我这边有个很重要的商业活动,走不开。”

“你让爸先看着,或者请个保姆,钱我来出。”

老祁为了照顾我,也为了多挣点钱,白天在医院陪我,晚上去开夜班出租。

只有五岁的聪聪,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。

他学会了自己用电饭煲热饭,学会了自己搬凳子去够冰箱里的牛奶。

然后,意外就发生了。

他大概是想学着我给他做鸡蛋羹,自己去开煤气灶。

煤气泄漏,他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
等老祁晚上回家,发现的时候,一切都晚了。

那是我第一次,看到老祁哭得像个孩子。

也是从那天起,他的身体,垮了。

每当想起这些,我的心就一阵刺痛。

我常常在想,这一世,我的决绝,是不是也算一种拯救?

至少,聪聪不会再出生在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家庭。

至少,他不会再经历独自一人面对冰冷世界的恐惧和绝望。

这样想着,心里便会好过一些。

有一天,表侄女小雅来看我们。

她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消息。

“姨妈,祁湛……有消息了。”

她说,祁湛在身败名裂之后,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他亲生父母的下落。

他以为,血浓于水,亲生父母总会接纳他。

他带着自己仅剩的一点钱,找了过去。

结果,他那对亲生父母,比他想象中,还要不堪。

他们当年就是因为嫌贫爱富,才把他扔掉。

如今见他找上门,非但没有半分愧疚,反而像见了摇钱树一样。

他们缠上了祁湛,逼他给钱,逼他给他们买房买车。

祁湛不给,他们就去他打工的地方闹,在网上发视频,说他这个“大网红”不赡养亲生父母。

用着祁湛曾经最擅长的手段,来对付他自己。

“听说,他被逼得没办法,前几天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。”

小雅叹了口气。

我听着,内心一片麻木。

天道轮回,报应不爽。

他终于,也尝到了被至亲之人当成血包,无休止榨取的滋味。

只是,不知道在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夜里。

他会不会,有那么一瞬间,想起我和老祁。

想起这个,他曾经拼命想要逃离,如今却再也回不去的家。

8.

又过了几年,我和老祁的身体,都大不如前。

我们把郊区的房子也卖了,住进了一家条件很好的养老院。

在这里,有专业的护工,有奇牌室,有图书馆,还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同龄人。

我们每天一起下棋,画画,看书,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。

有一天,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养老院的前台,指名要找我。

我接过电话,里面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。

“妈……是我,祁湛。”

我的心,在那一瞬间,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。

他的声音,听起来疲惫又沧桑。

“妈,我……我后悔了。”

他断断续续地,讲述了他这几年的经历。

离开那座城市后,他四处漂泊,打过零工,睡过桥洞。

他那对亲生父母,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,始终没有放过他,榨干了他身上最后一分钱。

“我病了,很严重。”

“医生说,我可能……没有多少时间了。”

“妈,我就是想在临死前,再见你和爸一面。”

“我想跟你们说声,对不起。”

他的声音里,带着哭腔和恳求。

我沉默了很久,久到他以为我挂了电话。

“祁湛,”我终于开口。

“你还记得聪聪吗?”

电话那头,呼吸一滞。

“上一世,你爸死后,我也跟着去了。”

“我不知道,聪聪后来怎么样了。”

“他有没有被人收养?有没有吃饱穿暖?”

“有没有被人欺负?”

“这些问题,我每天都在想。”

“祁湛,我这辈子,最后悔的事,不是捡了你。”

“是没能,好好地保护他。”

“所以,这一世,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。”

“你的人生,是你自己的选择。”

“是好是坏,都自己承担吧。”

说完,我挂断了电话。

老祁一直在我身边,静静地听着。

他握住我的手,什么也没说。

我靠在他的肩膀上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
为那个叫聪聪的孩子。

也为那段,我们曾经视若珍宝,最终却支离破碎的母子情分。

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接到过祁湛的电话。

后来,小雅告诉我,祁湛死了。

肝癌晚期,死在一家廉价的出租屋里。

身边,一个人都没有。

他那对亲生父母,在他死后,还因为分不到一分钱遗产,在医院里大闹了一场。

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听到这个消息,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。

心中再无波澜。

恩也好,怨也罢。

人死灯灭,一切都结束了。

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,我和老祁坐在养老院的花园里晒太阳。

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,很舒服。

老祁给我念着报纸上的新闻,我靠着他,昏昏欲睡。

“老婆子,”他突然推了推我。

“你看,那是什么?”

我睁开眼,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
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,正停在一朵盛开的月季花上,扇动着翅膀。

我看着那只蝴蝶,突然笑了。

“老祁,你说,人会不会有来生?”

老祁也笑了,他握紧我的手。

“不管有没有来生,这辈子。”

“能跟你一起,看这最后一段风景。”

“我就知足了。”

我回握住他的手,看着远方的天空。

天空很蓝,云很白。

世界,前所未有的,安静,美好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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