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新颁布了一条加班守则,血红的宋体字,贴在茶水间最显眼的位置。
第一条:加班期间,禁止回头。
第二条:凌晨十二点后,禁止独自上天台。
第三条:如果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,千万不要答应。
同事们吓得脸色惨白,严格遵守。
但是我不仅回头,还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吹了声口哨。
他们看我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马上要死的倒霉蛋。
而我,最擅长的就是把装神弄鬼的,打回人形。
1
公司茶水间的墙上,多了一张纸。
A4纸,红色的宋体字,像血。
《深夜加班办公室安全守则》
一,加班期间,禁止回头。
二,凌晨十二点后,禁止独自去天台。
三,若听到背后有人喊你全名,切勿应答。
四,不得损坏公司任何办公用品,尤其是镜子。
五,若发现身边同事行为异常,请立刻远离,并报告给行政部。
落款是行政部,没有盖章。
我端着咖啡杯,差点笑出声。
这什么玩意儿?哪个新来的实习生写的万圣节活动策划?
旁边的设计部小妹李苒,脸色煞白。
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张纸。
“陈哥,这不是玩笑。”
“上周,项目部的张伟,就是因为没遵守,已经……”
她没说下去,但那表情,比直接说“死了”还吓人。
张伟我知道,一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。
上周听说他加班加到精神崩溃,被救护车拉走了。
当时我还感慨,这破班终于把老实人逼疯了。
现在看来,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。
我挑了挑眉:“因为没遵守哪条?”
“第一条,”李苒的声音压得极低,跟做贼一样,“他那天晚上赶项目,笔掉了,就弯腰回头去捡……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他就开始尖叫,说椅子上坐着个东西,一直在盯着他。”
“椅子上?不是他自己坐着吗?”
李苒的嘴唇都白了。
“他说,他一回头,就看到‘另一个自己’坐在椅子上,咧着嘴对他笑!”
我喝了口咖啡,烫舌头。
这情节,有点老套。
不是恐怖片就是精神病。
我正想吐槽两句,行政总监刘姐踩着高跟鞋过来了。
她脸色严肃,清了清嗓子。
“都看到了吧?这不是开玩笑。”
“张伟的情况,医院那边也说不清楚。为了大家的安全,这几条规定,必须严格遵守。”
“尤其是陈宇,”她特意看向我,“我知道你胆子大,不信这些。但这次,别给我耍个性。”
我耸耸肩,没说话。
心里却在想,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。
一个成年人的公司,不谈劳动法,开始谈鬼神了?
还专门点我的名。
行啊。
我倒要看看,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。
是真有脏东西,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。
我端着咖啡杯,慢悠悠地晃回自己工位。
路过张伟空着的座位时,我特意停了一下。
座位上很干净,东西都收走了。
但我闻到了一股味道。
很淡的,杏仁味。
医院消毒水里,可没有这个味道。
我的嘴角,微微翘了一下。
狐狸尾巴,好像不小心露出来一截。
这个班,突然变得不那么枯燥了。
2
晚上九点,办公室的人走了一大半。
留下来的,都是项目马上要上线的倒霉蛋。
也包括我。
整个部门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只有键盘的噼啪声,和大家刻意压抑的呼吸声。
气氛很诡异。
每个人都把脖子焊死在了显示器前。
就算要拿桌子旁边的东西,也是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,用胳膊去够,上半身绝对不转动分毫。
我懂了。
他们在严格遵守第一条,“禁止回头”。
坐在我对面的李苒,水杯空了。
她想去倒水,茶水间就在她身后。
她站起来,身子僵硬得像个木偶。
然后,她开始用一种螃蟹横着走的方式,一步一步往后挪。
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,仿佛上面有什么绝世珍宝。
那样子,滑稽又可悲。
我实在没忍住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我的笑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,像一颗炸雷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,齐刷刷地用眼角余光瞥我。
眼神里有惊恐,有责备,还有点“你死定了”的幸灾乐祸。
李苒更是吓得一抖,差点摔倒。
她幽怨地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没敢出声。
估计是怕一开口,就会忍不住回头看我。
我懒得理他们。
伸了个懒腰,椅子发出一声悠长的“嘎吱”。
然后,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。
我猛地一拧身子,转了个一百八十度。
大大方方地回头,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。
一片死寂。
我甚至能听到旁边工位的小哥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我环视了一圈。
白色的墙壁,绿色的盆栽,还有那张贴在茶水间门口的,血红色的《加班守则》。
没什么特别的。
没有咧嘴笑的“另一个我”,也没有任何脏东西。
“你们看,”我摊开手,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,“什么都没有。”
没人敢接话。
他们看我的眼神,已经从看一个倒霉蛋,变成了看一个疯子。
一个比张伟疯得还彻底的疯子。
我正准备转回来,继续干活。
忽然,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天花板的角落。
那里,有一个黑色的,半球形的东西。
消防摄像头。
很正常。
但不正常的是。
那个摄像头的红点,在闪。
一闪,一闪。
像一只眼睛,在黑暗中窥伺。
我记得很清楚,我们公司的监控,为了节省内存,用的是动态捕捉。
也就是说,只有在画面里有物体移动时,它才会启动录像,红点才会闪。
而我刚才回头的那一瞬间,整个后半区办公室,是空无一人的。
绝对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。
那么,它在拍什么?
还是说,有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,刚刚从那里经过了?
一个荒诞又大胆的念头,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。
我脸上的笑容,慢慢凝固了。
这事,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。
3
那一晚,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我安安稳稳地干完活,十二点前准时打卡下班。
第二天回到公司,我成了重点保护动物。
不,是重点观察对象。
同事们离我八丈远,交头接耳。
“他昨天回头了,居然没事?”
“可能是时候未到吧,张伟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疯的。”
“你看他,还笑得出来,肯定是被附身了!”
我懒得解释。
有这功夫,不如多摸会儿鱼。
这种诡异的气氛,持续了一整天。
直到晚上,又到了加班时间。
今天留下的人更少了。
项目部那边,只剩下一个叫赵磊的年轻人。
赵磊这人,我知道。
刚毕业的大学生,愣头青一个,干活特拼,就是脑子有点不太灵光。
别人让他干嘛他干嘛,典型的职场受气包。
十一点左右,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。
他坐在角落,戴着耳机,估计是在听什么提神醒脑的音乐。
我这边,活儿干得差不多了,准备收尾。
就在这时。
一阵阴冷的风,从走廊的尽头吹了过来。
吹得文件哗啦哗啦响。
明明门窗都关着。
紧接着,一个飘忽的声音,响了起来。
“赵……磊……”
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。
像有人贴在你耳边,用气声说话。
走廊里的声控灯,应声而亮。
但外面,空荡荡的,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我心里一动,看向赵磊。
他显然也听到了。
身体猛地一僵,摘下了耳机。
脸上血色尽褪,一片惨白。
他惊恐地瞪大眼睛,看着我,嘴巴张成了“O”型。
那个声音,又响了起来。
这一次,更近了。
仿佛就在我们部门门口。
“赵……磊……”
守则第三条。
若听到背后有人喊你全名,切勿应答。
赵磊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。
他双手死死捂住嘴巴,身体抖得像筛糠。
豆大的汗珠,从他额头上滚下来。
他不敢答应。
他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张伟。
我看着他这副样子,有点想笑。
这心理素质,还加什么班,早点回家睡觉不好吗?
不过,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,也确实有点水平。
这声音,是通过通风管道传过来的吧?
利用管道的共振,制造出这种飘忽不定的效果。
挺专业啊。
那个声音还在继续。
一声比一声凄厉,一声比一声急切。
“赵磊!赵磊!我知道你在里面!”
赵磊的心理防线,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他猛地站起来,一把抓起桌上的键盘,朝我这边冲过来。
“是你!一定是你搞的鬼!”
他双眼赤红,面目狰狞,像一头发疯的野兽。
“你想害死我!你想让我变成张伟那样!”
我靠在椅子上,动都没动。
“你确定?”我慢悠悠地开口,“你要是在这儿把我打出个好歹,警察来了,你可就不是疯了,是故意伤害。”
一句话,把他钉在了原地。
他举着键盘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脸上的表情,精彩极了。
就在这时,那个声音,第三次响起。
这一次,带着一丝不耐烦和……愤怒?
“赵磊!你他妈再不出来!老子就把你车胎卸了!”
声音的来源,也变了。
不再是飘忽不定的。
而是清晰地从楼下传来。
听着有点耳熟。
赵磊愣住了。
我也愣住了。
这画风,怎么突然就不对了?
他机械地转过头,望向窗外。
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。
公司楼下的停车场,一个穿着代驾马甲的大叔,正叉着腰,对着我们这层楼破口大骂。
他手里还拿着个手机,估计是刚才一直在给赵磊打电话。
空气,瞬间安静了。
赵磊手里的键盘,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脸上的表情,从惊恐,到迷茫,再到恍然大悟,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尴尬和羞愤的酱紫色。
他想起来了。
他今晚喝了酒,叫了代驾。
因为害怕,他手机开了静音。
我终于没忍住,放声大笑起来。
这大概是我今年,笑得最开心的一次。
4
赵磊事件,成了一个笑话。
第二天,全公司都知道了。
大家看我的眼神,也变了。
从看疯子,变成了看……大神?
他们开始觉得,我身上可能有种“阳气足,百鬼不侵”的特殊体质。
我对此,不置可否。
愚蠢,是治不好的。
但那张守则,依然贴在那里。
就像一根刺,扎在所有人的心里。
虽然出了赵磊这档子事,但张伟疯了是事实。
大家该害怕,还是害怕。
尤其是守则的第二条,“凌晨十二点后,禁止独自去天台”。
这成了新的禁忌。
我们公司的天台,平时是锁着的。
只有行政总监刘姐有钥匙。
那里是她的专属吸烟区。
以前,她不管多晚,都会上去抽根烟再走。
但自从出了这事,她再也没上去过。
十二点一到,跑得比谁都快。
这让我更好奇了。
天台上,到底有什么?
或者说,刘姐在怕什么?
这天晚上,我又留下来加班。
目的很明确,就是为了等十二点。
十一点五十分,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。
刘姐也开始收拾东西。
她的动作有点匆忙,眼神不时地瞟向墙上的挂钟,显得很焦虑。
十一点五十五分,她拎起包,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办公室。
经过我工位时,她还特意警告了一句。
“陈宇,别给我惹事!到点赶紧走!”
我点点头,没说话。
等她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,我站了起来。
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口。
门锁着。
这难不倒我。
一根回形针,几秒钟搞定。
刘姐的办公室不大,但很整洁。
我直奔她的办公桌。
拉开第一个抽屉。
一串钥匙,静静地躺在里面。
其中一把,带着一个磨损的“顶”字标签。
天台的钥匙。
我拿起钥匙,嘴角上扬。
鱼儿,上钩了。
时钟,指向了十二点整。
我拿着钥匙,走向通往天台的消防通道。
那扇铁门,常年紧锁。
上面贴着一张“闲人免入”的警示牌,已经泛黄。
我把钥匙插进锁孔。
“咔哒”一声,锁开了。
一股陈旧的,混杂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,扑面而来。
我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天台的风很大,吹得我衣服猎猎作响。
脚下是灰色的水泥地,有些地方已经开裂,长出了杂草。
周围是半人高的护栏。
除此之外,空无一物。
没有想象中的祭坛,没有血迹,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。
很普通的一个天台。
唯一有点特别的,是在护栏的角落里,放着一个半旧的烟灰缸。
里面积满了烟头。
看来是刘姐的。
我走到护栏边,俯瞰着脚下的城市。
灯火辉煌,车流如织。
一切都那么正常。
难道,真的是我想多了?
我掏出一根烟,点上。
刚吸了一口,眼角的余光,忽然瞥见了一点反光。
在护栏外侧。
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我好奇地探过身子,伸长了脖子去看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,黑色的东西。
用强力胶粘在水泥护栏的外面。
看形状……
像一个针孔摄像头。
镜头,正对着我刚才站的位置。
也就是,刘姐平时抽烟的位置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瞬间明白了什么。
这不是什么灵异事件。
这是一个局。
一个针对刘姐的局。
谁会这么无聊,在天台装摄像头,偷拍一个中年女人抽烟?
除非,她抽烟的时候,会做一些别的事情。
一些……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。
我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。
转身,准备离开。
就在这时,我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。
我低头一看。
是一个被风吹到角落里的,小小的U盘。
黑色的,没有任何标志。
估计是谁不小心掉在这里的。
我弯腰,捡了起来。
鬼使神差地,我把它揣进了兜里。
这个不起眼的U盤,或许能解开所有的谜团。
5
回到家,我第一时间把那个U盘插进了电脑。
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。
文件名是“天台”。
我深吸一口气,点开了它。
视频的视角,正是那个针孔摄像头的视角。
画面有些晃动,质量也很一般。
但足够看清发生了什么。
视频开始。
时间显示是上周三,晚上十二点十分。
天台上,站着两个人。
一个是刘姐。
另一个,是项目部的张伟。
那个“疯了”的张伟。
我瞳孔一缩,死死盯住屏幕。
画面里,刘姐背对着镜头,正在抽烟。
张伟站在她面前,情绪似乎很激动,一直在说着什么,双手不停地比划。
因为距离和风声,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。
但从张伟的口型和动作来看,像是在争吵,或者说,是在哀求。
刘姐显得很不耐烦。
她猛地吸了一口烟,然后把烟雾吐在张威脸上。
脸上带着轻蔑和嘲讽的笑。
张伟的情绪,彻底失控了。
他突然冲上前,抓住了刘姐的胳膊。
刘姐被吓了一跳,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。
她开始挣扎,尖叫。
张伟似乎想捂住她的嘴。
两人撕扯在一起。
混乱中,刘姐被推得一个踉跄,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护栏的棱角上。
她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张伟愣住了。
他颤抖着伸出手,探了探刘姐的鼻息。
下一秒,他像被电击了一样,猛地缩回手。
脸上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。
他瘫坐在地上,抱着头,身体不停地发抖。
视频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
我坐在电脑前,久久没有动弹。
后背,一片冰凉。
原来是这样。
张伟没有疯。
他杀了人。
或者说,他以为自己杀了人。
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精神崩溃了。
一个老实人,失手“杀”了自己的上司。
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,足以摧毁任何人。
而那个“另一个自己”,根本不是鬼。
是他的幻觉,是他无法承受的罪恶感,投射出的心魔。
那么,新的问题来了。
刘姐的尸体呢?
如果她死了,第二天公司不可能这么平静。
唯一的可能,是她根本没死。
这一切,都是她设计好的。
她利用了和张伟的冲突,伪造了自己的“死亡”。
让张伟以为自己杀了人,从而精神崩溃。
目的呢?
我想起了那张守则。
第四条,不得损坏公司任何办公用品,尤其是镜子。
这条规定,一直很突兀。
现在看来,它才是关键。
镜子……
监控……
张伟回头看见的“另一个自己”……
一个可怕的猜想,在我脑海里成型。
我猛地站起来,抓起外套就往外冲。
我必须回公司一趟。
去验证我的猜想。
凌晨两点,我再次站在了公司门口。
我直奔张伟的工位。
他的工位,正对着部门入口的玻璃墙。
玻璃墙光可鉴人,就像一面镜子。
如果他当时回头,第一眼看到的,就是玻璃墙里自己的倒影。
我走到玻璃墙前,仔细检查。
终于,在墙面的夹层里,我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,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微型投影设备。
这东西,可以投射出以假乱真的全息影像。
我全明白了。
那天晚上,张伟回头时。
这个设备启动了,投射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像,就出现在玻璃墙上。
影像咧着嘴,对他笑。
在当时那种高压和恐惧的环境下,张...
(此处因字数限制被截断,将继续生成后续章节)
6
我看着那个微型投影仪,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。
这不是简单的装神弄鬼。
这是有预谋的,一场针对特定目标的心理摧毁。
张伟,只是第一个实验品。
而刘姐,是执行者。
那么,谁是幕后黑手?
ta的最终目标,又是什么?
我把投影仪拆了下来,放进口袋。
然后,我去了刘姐的办公室。
这次,我没有撬锁。
我站在门口,看着那扇紧闭的门,忽然觉得,这扇门后面,可能也藏着一双眼睛。
我退后几步,环顾四周。
走廊,天花板,消防栓……
最终,我的目光落在了我对面,另一间空置办公室的门上。
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猫眼。
这个位置,正对着刘姐办公室的门。
绝佳的监视点。
我走过去,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。
没锁。
我推开门,一股灰尘味。
办公室里空空荡荡,只有几张废弃的桌椅。
我走到门后,凑到猫眼上往外看。
刘姐办公室门口的走廊,一览无余。
很显然,有人在这里,监视着刘姐的一举一动。
刘姐是猎人,但她同时,也是别人的猎物。
这个公司,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。
每个人都深陷其中,动弹不得。
我回到自己的工位,坐下来。
大脑飞速运转。
U盘里的视频,玻璃墙里的投影仪,猫眼后的监视点……
线索越来越多,但谜团也越来越大。
这个幕后黑手,到底想干什么?
ta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,把员工一个个逼疯?
这对ta有什么好处?
除非,ta想得到的,不是钱,不是权。
而是一些……更深层次的东西。
比如,测试人性的底线。
看人在极端恐惧和压力下,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。
这就像一场变态的社会实验。
而我们整个公司,都是ta的小白鼠。
我忽然想起了赵磊。
那个代驾乌龙事件。
现在想来,那真的是巧合吗?
还是说,喊他名字的,另有其人?
代驾师傅的出现,只是一个意外,打乱了对方的计划?
如果真是这样,那对方的目标,就不止张伟一个。
ta在无差别地,挑选“猎物”。
任何一个加班的员工,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。
而我,因为屡次破坏ta的“好事”,恐怕早就被盯上了。
我回头,和赵磊说话,上天台……
我的每一次“不信邪”,都是在挑战ta的权威。
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。
不是恐惧,是兴奋。
就像一个棋手,遇到了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。
来吧。
别再躲在暗处了。
让我看看,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
我打开电脑,新建了一个文档。
把所有的线索,时间,地点,人物,都梳理了一遍。
一张无形的网,在我面前缓缓展开。
而那个藏在网中心的蜘蛛,也渐渐露出了轮廓。
能动用这么多资源,还能精准地掌握每个员工的心理弱点。
这个人,一定身处高位。
而且,对公司了如指掌。
我的脑海里,跳出了一个名字。
我们公司的创始人,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,秦董。
7
第二天一早,我拿着那个U盘,直接敲响了刘姐办公室的门。
开门的是她,看到我,她明显愣了一下。
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陈宇?这么早,有事?”
我没说话,直接走进办公室,反手把门关上。
然后,我把U盘,轻轻放在她桌上。
刘姐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她死死地盯着那个U盘,脸上的血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
变得和那天晚上,加班时的李苒一样白。
“这是什么?”她故作镇定。
“天台的风景,刘总监不想再回味一下?”
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,坐了下来,翘起二郎腿。
办公室里,一片死寂。
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声,嗡嗡作响。
过了足足一分钟,刘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她的嗓子,干得像砂纸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
“我想知道,是谁让你这么做的。”
我开门见山。
“什么?”
“别装了,刘姐。张伟的事,是你一手策划的。天台的戏,演得不错。那个玻璃墙里的投影仪,藏得也够深。你费了这么大劲,把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员工逼疯,图什么?”
刘姐的身体,开始发抖。
不是气的,是怕的。
她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。
仿佛我才是那个索命的怨灵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她还在嘴硬。
“是吗?”我把那个拆下来的微型投影仪,也放在了桌上,“那这个,你总该认识吧?”
这个东西,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瘫坐在椅子上,彻底放弃了抵抗。
“不是我……我只是奉命行事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“奉谁的命?秦董?”
刘姐猛地抬起头,不可思议地看着我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我笑了。
“能让行政总监,心甘情愿去当一枚棋子,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名誉和安全去冒险。除了咱们公司那位传说中的秦董,我想不到第二个人。”
刘姐的脸上,露出了惨笑。
“是啊,除了他,还能有谁。”
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我追问。
“测试。”
“测试?”
“一个压力测试。”刘姐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绝望,“秦董认为,现代企业的员工,心理承受能力太差,不堪大用。他想筛选出,那些在极端压力下,依然能保持理智和判断力的人。”
“所以,他就设计了这场‘闹鬼’游戏?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这不叫测试,这叫变态!”
“没错,他就是个变态!”刘姐的情绪,也激动起来,“他用我女儿的病,威胁我!我女儿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,他答应我,只要我帮他完成这次测试,他就负责所有的费用!”
“那你呢?”我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就心安理得地,去毁掉别人的人生?”
刘姐的眼神,躲闪了一下。
“我别无选择……张伟那个人,平时就有点抑郁倾向,是最好下手的目标……”
“所以,你就利用他对你的信任,把他约上天台,演了那出戏?”
“是。”
“那张守则,也是你写的?”
“是。”
一切都对上了。
一个为了拯救女儿,被迫作恶的母亲。
一个为了所谓“测试”,草菅人命的疯子老板。
这个故事,真是越来越“精彩”了。
“好了,现在轮到你了。”刘姐忽然抬起头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你知道了这么多,秦董是不会放过你的。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我?”我笑了笑,“我打算,跟他玩到底。”
我站起身。
“刘姐,我们做个交易吧。”
“什么交易?”
“你帮我,我帮你。”我说,“你继续听秦董的,他让你做什么,你就做什么。但是,你要把他的所有指令,都提前告诉我。作为回报,测试结束后,我保证你和你女儿,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。”
刘姐惊讶地看着我。
“你凭什么保证?”
“就凭,我是这场测试里,唯一的变数。”
我拿起桌上的U盘和投影仪,转身走向门口。
“你没有别的选择,刘姐。跟着他,你迟早会变成下一个张伟。跟着我,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门开了,又关上。
留下刘姐一个人,在办公室里,脸色变幻不定。
我知道,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因为,求生是人的本能。
而我,给了她唯一的希望。
8
和刘姐摊牌后,我成了秦董的“重点关照对象”。
他显然对我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“测试品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游戏的第二阶段,开始了。
这次,是为我量身定做的。
刘姐成了我的线人。
每天,她都会把秦董的新指令,通过加密邮件发给我。
秦董的指令,越来越离谱。
第一天,他让刘姐切断我工位区域的电源。
想看看我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,会有什么反应。
我提前知道了,所以当灯光熄灭时,我一点也不慌。
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,打开,继续干活。
还顺便帮旁边的李苒也照了个亮。
气得躲在监控后面的秦董,差点砸了显示器。这是刘姐告诉我的。
第二天,他让刘姐用公司的广播系统,在半夜播放诡异的童谣。
我提前准备了降噪耳机。
童谣响起时,我戴上耳机,打开郭德纲的相声。
嘴角还露出了愉快的笑容。
第三天,他玩得更大了。
他让刘姐找人,假扮成纸扎人,半夜在走廊里游荡。
我提前知道了路线。
当那个“纸扎人”晃晃悠悠地经过我工位时。
我拿着一杯刚泡好的热咖啡,迎了上去。
“兄弟,辛苦了。大半夜的,喝杯咖啡提提神?”
那个穿着纸扎衣服的演员,当场就懵了。
愣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:“哥,你……不害怕?”
“怕啊,”我说,“我怕我这咖啡,把你这身衣服烫坏了,你还得赔公司的钱。”
演员:“……”
几次三番下来,秦董估计也意识到,这些小把戏对我没用。
他沉默了两天。
我猜,他在酝酿一个大招。
果然,周五晚上,刘姐给我发来了一封加急邮件。
邮件内容很简单。
“今晚十二点,天台,他要亲自见你。”
我看着邮件,笑了。
这条大鱼,终于要自己浮出水面了。
晚上十一点五十,我独自一人,走向了天台。
这一次,我没有带任何东西。
因为我知道,对付疯子,靠的不是道具。
是脑子。
我推开天台的门。
风,还是一样的大。
一个人影,背对着我,站在护栏边。
身形高大,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。
即便是背影,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场。
他听到声音,缓缓地转过身。
一张陌生的脸。
五十岁左右,面容儒雅,戴着一副金丝眼镜。
镜片后面的眼睛,却像鹰一样锐利。
他看着我,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。
“你就是陈宇?”
“你就是秦董?”我反问。
“呵呵,看来你比我想象的,知道得还要多。”他丝毫没有意外。
“彼此彼此。”我走到他对面,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定,“秦董这么大阵仗,又是闹鬼又是精神测试的,总不会是就为了请我上来吹吹风吧?”
他笑了。
“我很好奇,你为什么不怕?”
他说,“张伟,一个工作了五年的老员工,被一面镜子就吓疯了。赵磊,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被一声代驾的叫喊就吓到崩溃。为什么你,从始至终,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恐惧?”
“因为我觉得,跟鬼比起来,deadle更可怕。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跟加班比起来,扣工资更可怕。”
“这个世界上,最恐怖的事情,不是什么鬼怪,是穷。”
“穷,能让一个母亲,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生病却无能为力。”
“穷,能让一个老实人,为了保住一份工作,加班加到猝死。”
“秦董,你玩的这些,都太低级了。”
秦董脸上的笑容,慢慢消失了。
他扶了扶眼镜,眼神变得深沉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
他说,“陈宇,你通过了我的测试。”
“现在,我正式邀请你,加入我的核心团队。我需要你这样的人,来帮我执行一个更宏伟的计划。”
我看着他,心里已经猜到了他所谓的“宏伟计划”是什么。
无非,就是把他这套变态的测试,推广到更多的地方。
去筛选,去控制,去玩弄更多的人。
“没兴趣。”我直接拒绝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他的声音,冷了下来。
“我说,我对你的变态游戏,没兴趣。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只想安安静静上下班,拿我该拿的工资。至于你的宏伟计划,你还是找别人吧。”
空气,仿佛凝固了。
天台上的风,也似乎停了。
秦董看着我,看了很久。
久到我以为他要动手把我从这里推下去。
最终,他笑了。
笑得很大声,很张狂。
“好!好一个陈宇!”
“我越来越欣赏你了。”
“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我们就换个玩法。”
他从口袋里,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。
按了一下。
我脚下的天台,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。
我低头一看,瞳孔骤然收缩。
我站立的这块水泥地,竟然是一块活动的盖板。
此刻,它正在缓缓地向两侧滑开。
露出下面一个……深不见底的黑洞。
“欢迎来到,游戏的第三阶段。”
秦董的声音,带着一丝疯狂。
“活下去,或者,成为这里的一部分。”
9
我甚至来不及反应,脚下一空,整个人就掉了下去。
失重感传来,风声在耳边呼啸。
这不是很高,大概也就三四层楼的高度。
下面是水。
冰冷刺骨的水。
我呛了几口,挣扎着从水里探出头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。
四周是粗糙的混凝土墙壁,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昏暗的防爆灯,发出幽幽的黄光。
我泡在一个巨大的水池里。
水池的尽头,是金属的台阶。
我游过去,爬上台阶,浑身湿透,冷得直打哆嗦。
这里像一个废弃的防空洞,或者地下工厂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。
“陈宇,欢迎来到我的收藏馆。”
秦董的声音,从头顶的广播里传来。
带着电波的杂音,显得格外扭曲。
我抬头,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和扩音器。
“什么收藏馆?”
“人性的收藏馆。”秦董的声音里带着狂热,“这里,收藏着我所有的‘失败品’。那些没能通过测试的人,都会被送到这里来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“张伟?”
“没错,他就在这里。”秦董笑了,“还有一些,你可能不认识。他们都是我从各个分公司,筛选出来的,心理脆弱的‘残次品’。”
“你把他们都关在这里?”
“不不不,不是关。是‘治疗’。”秦董说,“我要用我的方式,把他们打碎,重塑。让他们变成我想要的,最完美的工具。”
我简直不敢相信,这个世界上,竟然有如此疯狂的人。
他不是在做测试。
他是在制造怪物。
“你觉得,你能逃出去吗?”秦董的声音,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。
“这里,是我的王国。每一个角落,都在我的掌控之中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,游戏规则变了。”
“你不是测试者,你是猎物。”
“活下去,陈宇。让我看看,你这件最完美的‘作品’,到底能撑多久。”
广播的声音,掐断了。
整个地下空间,重新陷入了死寂。
只剩下我的呼吸声,和水滴从管道上滴落的声音。
滴答,滴答。
敲在我的心脏上。
我拧干衣服上的水,开始观察四周。
这里很大,像一个迷宫。
无数的通道,通向未知的黑暗。
墙壁上,画着一些奇怪的涂鸦。
扭曲的人脸,不成形的符号。
像是精神病人的杰作。
我随便选了一条通道,走了进去。
通道很长,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。
门上,有小小的观察窗。
我凑到一个观察窗前,往里看。
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房间,只有一张床,一个马桶。
一个人,蜷缩在角落里。
蓬头垢面,穿着病号服。
是张伟。
他抱着膝盖,身体不停地抖动,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别看我……别看我……它在看着我……”
他的精神,已经彻底被摧毁了。
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恐惧的空壳。
我心里一阵发堵。
为这个老实人感到不值。
我敲了敲观察窗。
“张伟!”
他像是没听到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我加大力气,又敲了几下。
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。
缓缓地抬起头,看向我。
他的眼神,空洞,涣散,没有任何焦距。
但当他看清我的脸时,那空洞的眼神里,忽然爆发出了一丝光亮。
是认出我的光亮。
“陈……陈宇?”他的声音,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“是我!”我压低声音,“张伟,你听着,我是来救你出去的!”
他愣愣地看着我,似乎在理解我的话。
几秒钟后,他忽然疯狂地摇头。
“不!不!你快走!”
他爬过来,双手抓住观察窗的铁栏杆,脸上是极度的恐惧。
“这里是地狱!你快走!他会杀了你的!他会把我们都杀了的!”
“他是谁?”
“魔鬼!他是个魔鬼!”张伟的眼睛里,充满了血丝,“他看着我们,他一直在看着我们!镜子里,墙壁上,天花板上,到处都是他的眼睛!”
我明白了。
秦董在这里,也安装了那些投影设备。
他在用同样的方式,持续不断地折磨着这些被他关押的人。
让他们活在永无止境的恐惧里。
“张伟,你听我说,那些都是假的!”我试图让他冷静下来,“是投影,是骗人的!”
“不!是真的!是真的!”他根本听不进去,只是疯狂地嘶吼着,“你看!他又来了!”
他惊恐地指着我的身后。
我下意识地回头。
我身后的墙壁上,不知何时,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人脸。
是秦董的脸。
他在对我笑。
那笑容,扭曲,诡异,充满了恶意。
我心里一凛。
但随即,一股怒火,冲上了我的头顶。
又是这套把戏。
他真的以为,靠这些小儿科的幻术,就能吓倒我?
我转过身,面对着那张巨大的投影。
然后,我做了一个让监控后面的秦董,绝对意想不到的动作。
我对着那张脸,竖起了我的中指。
“秦老狗,有种,就滚出来跟你爹单挑。”
“躲在后面装神弄鬼,算什么本事?”
墙上的脸,笑容凝固了。
下一秒,整个通道里,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。
红色的警示灯,开始疯狂闪烁。
两边的铁门,一扇接一扇地,被打开了。
“既然你这么想玩,那我就让我的‘收藏品’们,好好陪你玩玩。”
秦董的声音,变得阴冷而残忍。
“祝你好运,陈宇。”
那些被关押的“失败品”们,像一群被放出笼的野兽。
摇摇晃晃地,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
他们穿着统一的病号服,眼神和张伟一样,空洞,疯狂。
他们看到了我。
这个唯一的,穿着正常衣服的“异类”。
然后,他们嚎叫着,朝我冲了过来。
10
我靠在墙上,看着朝我涌来的人潮。
他们不是丧尸,但比丧尸更可怕。
因为他们曾经是人,是我们的同事,是活生生的人。
如今,却被秦董变成了只会服从指令的,没有思想的傀儡。
我没有跑。
我知道,在这个迷宫里,跑是没有用的。
迟早会被堵死。
唯一的办法,就是反击。
把这个所谓的“王国”,搅个天翻地覆。
第一个人冲到我面前。
他张开双臂,试图抱住我。
我侧身一闪,躲开他的扑击。
同时,一记手刀,精准地劈在他的后颈上。
他哼都没哼一声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我没下死手,只是把他打晕了。
这些人,是受害者,不是我的敌人。
我的敌人,只有一个。
更多的人围了上来。
他们没有理智,没有章法,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。
这反而给了我机会。
我利用狭窄的通道,跟他们周旋。
每一次出手,都干净利落,只攻击要害。
一个接一个的人,倒在我脚下。
但我知道,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
我的体力,是有限的。
而他们的人数,却越来越多。
从四面八方的通道里,不断有新的“病人”加入进来。
我必须找到控制中心。
找到秦董的藏身之处。
只有把他揪出来,才能结束这场疯狂的游戏。
我一边打,一边观察。
很快,我发现了一个规律。
所有的摄像头,都指向一个方向。
所有的通道,最终都汇集成一条主路。
那个方向,一定是控制室的所在。
我不再恋战。
虚晃一招,逼退面前的几个人。
然后,转身就跑。
朝着我判断的方向,全力冲刺。
“想跑?”
秦董的声音,在头顶响起。
“太天真了。”
我前方的通道,一扇厚重的铁门,缓缓落下。
挡住了我的去路。
同时,我身后的追兵,也越来越近。
我被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。
“结束了,陈宇。”秦董的声音,带着胜利者的得意。
“承认吧,你输了。”
我看着那扇冰冷的铁门,喘着粗气。
输了?
不。
我的字典里,没有这个词。
我转过身,面对着那些追上来的人。
我没有再动手。
而是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的力气,大吼了一声。
“你们都给我醒醒!”
我的声音,在狭窄的通道里,形成巨大的回音。
“看看你们自己!看看你们身边的人!”
“你们不是疯子!你们不是秦董的玩具!”
“你们是人!是有家人,有朋友,有自己生活的人!”
“张伟!”我看向人群中,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你想想你的老婆孩子!他们还在等你回家!”
“赵磊!虽然你脑子不好使,但你至少还知道叫代驾!你不想再喝一次庆功酒吗?”
“还有你们!”我指着那些我不认识的面孔。
“你们甘心吗?甘心就这样,一辈子被关在这个鬼地方,当一个没有思想的疯子?”
我的话,像一把重锤。
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那些疯狂的,空洞的眼神里,开始出现了一丝挣扎。
一丝清明。
“想想你们被送进来之前,在做什么!”
“你们在加班!在为了生活奔波!”
“是秦董!是他把你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!”
“我们的敌人,不是彼此!是他!是那个躲在后面,把我们当猴耍的混蛋!”
“他想看我们自相残杀!我们偏不能让他如愿!”
“我们不是他的收藏品!我们是病毒!是要摧毁他这个腐烂王国的病毒!”
我的声音,越来越大,越来越激昂。
那些“病人”的脚步,停了下来。
他们脸上的疯狂,渐渐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,是迷茫,是愤怒,是仇恨。
他们开始交头接耳。
开始看着彼此,眼神里有了交流。
被压抑的人性,在这一刻,复苏了。
“他说得对……”
“我不想待在这儿……”
“杀了秦董……回家……”
一个声音响起,然后是第二个,第三个。
最终,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。
“杀了他!回家!”
“杀了他!回家!”
他们转过身,不再看我。
而是用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,看向那扇落下的铁门。
以及铁门后面,那个他们共同的敌人。
他们的拳头,他们的身体,重重地砸在铁门上。
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。
那是,复活的怒吼。
监控室里,秦董看着屏幕上失控的画面。
脸上的笑容,彻底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前所未有的惊慌。
他引以为傲的“王国”,正在崩塌。
而我,就是那个引爆一切的,病毒。
11
铁门,在几十个人的撞击下,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门轴开始变形,门板上出现了凹陷。
秦董的末日,就要到了。
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广播里,传来了他气急败坏的吼声。
“废物!都是一群废物!”
“给我拦住他们!启动最终防御程序!”
话音刚落。
通道两侧的墙壁里,伸出了一个个喷头。
白色的气体,从喷头里喷涌而出。
是麻醉气体。
吸入气体的人,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。
很快,整个通道里,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站着。
我刚才吼得太用力,有点缺氧,反而吸入得最少。
但我也感觉到了头晕目眩。
我扶着墙,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。
我看着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。
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不能让他们的努力,白费。
那扇铁门,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。
我用尽最后的力气,冲了过去。
一脚,狠狠地踹在门锁的位置。
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门,开了。
门后,是一条明亮的,充满科技感的走廊。
和刚才那阴暗的风格,截然不同。
走廊的尽头,是一扇合金门。
那应该就是控制室了。
我踉踉跄跄地往前走。
麻醉气体的后劲上来了,我的视线开始模糊。
就在这时,合金门开了。
秦董,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他手里,拿着一把消防斧。
脸上,是疯狂而狰狞的笑。
“陈宇,你真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。”
“看来,只有我亲自动手,才能把你这件最完美的艺术品,彻底完成。”
他举起斧子,朝我走来。
我已经没有力气躲闪了。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着寒光的斧刃,在我眼前越来越大。
结束了吗?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一道黑影,从我身后闪过。
速度快得惊人。
直接撞在了秦董的身上。
秦董被这股巨大的力量,撞得连连后退。
手里的斧子,也脱手而出,掉在地上。
我定睛一看。
那道黑影,竟然是刘姐。
她不知何时,也来到了这里。
她死死地抱住秦董的腰,用尽全身的力气,把他往后推。
她的眼睛里,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恨意。
“秦董!你这个畜生!你毁了那么多人!今天,我就跟你同归于尽!”
“你这个疯婆子!放开我!”
秦董拼命地挣扎,拳头雨点般落在刘姐的背上。
但刘姐,就是不松手。
她像一头发怒的母狮,守护着自己的幼崽。
也守护着,她最后的一丝良知。
她推着秦董,一步一步地,退回了控制室。
然后,她回头,看了我一眼。
那眼神,很复杂。
有解脱,有歉意,还有一丝……托付?
她冲我笑了笑,然后按下了门边一个红色的按钮。
合金门,缓缓地关上了。
我听到了里面,秦董绝望的咒骂,和刘姐凄厉的笑声。
还有,设备爆炸的轰鸣。
整个地下空间,开始剧烈地晃动。
天花板上的灯,忽明忽暗。
这里,要塌了。
我咬着牙,转身往回跑。
跑到那些昏倒的人身边,开始一个个地把他们拖向来时的水池。
那里,是我掉下来的地方。
也是唯一的出口。
我不知道我拖了多少人。
我只知道,我的手臂已经麻木,肺快要炸了。
当我把最后一个人,张伟,也拖到水池边时。
我终于支撑不住,倒在了地上。
头顶,水泥块开始大片大片地掉落。
我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。
笑了。
结束了。
一切都结束了。
虽然可能要死在这里。
但至少,我把这个疯子的王国,彻底摧毁了。
值了。
我闭上眼睛,等待着最后的审判。
但,预想中的崩塌,没有到来。
一束光,从洞口照了下来。
刺眼的光。
还有,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。
12
我醒来的时候,是在医院里。
白色的天花板,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一个穿着警服的人,坐在我床边。
他告诉我,秦董的地下王国,被一锅端了。
所有被关押的受害者,都得到了解救。
秦董本人,在控制室的爆炸中,尸骨无存。
而引爆炸弹的刘姐,也当场死亡。
她在最后时刻,按下了紧急求救信号。
这才引来了救援。
我还知道了秦董的真实身份。
他不仅仅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。
他还是一个国际性的,极端心理学研究组织的核心成员。
这个组织,在全球范围内,用各种方式,进行着这种反人类的“人性测试”。
我们公司,只是他的一个实验基地。
警方顺藤摸瓜,打掉了这个组织的好几个窝点。
但他们的核心,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。
事情,并没有真正结束。
那些被解救的同事,包括张伟,都被送去了专业的心理康复中心。
据说,恢复得不错。
赵磊那小子,还托人给我带了话。
说等他出来了,一定要请我喝酒。
这次,他保证不开车。
我笑了笑,心里的一块石头,总算落了地。
我在医院里,躺了半个月。
出院那天,阳光很好。
我站在医院门口,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。
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,向我走来。
他递给我一张名片。
“陈先生,你好。我们是国安部第九处。”
我接过名片,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们想邀请你,成为我们的特别顾问。”男人说,“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,来对付那些,藏在暗处的疯子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诚恳。
“秦董的游戏,只是一个开始。这个世界上,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。他们把普通人当成玩物,肆意践踏。而我们的职责,就是找到他们,阻止他们。”
“这不再是一场测试,陈宇先生。这是一场战争。”
我看着手里的名片,沉默了。
我本以为,一切都结束了。
我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,每天摸鱼,吐槽,等下班。
但命运,好像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。
我抬头,看向远方。
城市依旧繁华,人来人往。
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。
他们看起来那么脆弱,又那么坚强。
他们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“收藏品”。
我把名片,收进了口袋。
然后,对那个男人笑了笑。
“工资,怎么算?”
男人愣了一下,随即也笑了。
“管够。”
我想,我的生活,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。
不过,这样也好。
与鬼斗,其乐无穷。
与人斗,尤其是跟疯子斗,好像……更有意思。
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