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住的别墅,是建在极阴汇煞的风水宝地上。
这是我老公傅承宴亲自选的,用来镇压他命中那抹怎么也洗不掉的杀气。
可今天,他带回来一个女人,柳依依,说是朋友的妹妹,暂时借住。
柳依依挽着他的手臂,柔弱无骨地对我笑:“姐姐,承宴哥心善,你不会介意多我一个人的吧?”
她进门时,特意把一个古朴的墨玉观音摆件,放在了玄关最显眼的位置。
我看着那观音像上缠绕的,比墨还黑的阴煞之气,笑了。
当晚,柳依依的房间里就传出了凄厉的尖叫。
傅承宴脸色铁青地冲过来,抓住我的手腕:“姜宁,是不是你搞的鬼?”
我甩开他的手,指着那个墨玉观音,声音比这宅子的地基还冷:“你该问她,到底带了个什么东西进了这个家。这宅子能保你的命,也能要你的命,你现在就差一个引子,恭喜你,你找到了。”
1
傅承宴带柳依依进门的时候,我正在给那盆养了三年的君子兰浇水。
“姜宁,这是柳依依,我朋友的妹妹,家里出了点事,暂时在我们这住几天。”
傅承宴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跟平时一样。
我没回头,水壶里的水线细细地浇在土里,一滴没洒。
“嗯。”
身后传来柳依依又软又黏的声音。
“姐姐好,我叫依依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冲,是我不喜欢的甜腻味道。
我放下水壶,转过身,打量她。
长得确实不错,眼睛大,下巴尖,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。
她手里抱着个锦盒,像是捧着什么宝贝。
傅承宴看我不说话,眉头皱了皱:“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。”
我点点头,“知道了,客房都空着,王姨会安排。”
我的反应太平静,平静到傅承宴都有些意外。
他大概以为我会吵,会闹。
毕竟,哪个正牌妻子会欢迎一个年轻漂亮、眼神里带着钩子的女人住进自己家?
可我不是一般的妻子。
我是姜宁,玄学界封山多年的第一人。
而这座傅宅,是我亲手布下的风水大阵。
它能保傅承宴富贵荣华,也能让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。
柳依依把那个锦盒打开,取出一个墨玉观音摆件,小心翼翼地放在玄关的博古架上。
“承宴哥,这是我特意从庙里求来的,希望能保佑宅院平安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眼睛一直瞟着傅承宴。
傅承宴没看她,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我却死死盯着那个观音像。
观音像雕工不错,但那玉质,黑得不正常。
普通人看不见,但在我眼里,那观音像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黑气,浓得化不开。
那是从坟地里挖出来,又被怨气浸泡了至少百年的邪物。
这玩意儿放在普通人家,不出三天就得家破人亡。
放在傅宅这个极阴汇煞之地……
呵呵,那可就有意思了。
等于往火药桶里扔了个火星子。
我嘴角勾了一下。
柳依依看我笑了,以为我在赞许她,笑得更甜了:“姐姐也觉得好看吧?这可是开过光的。”
“挺好。”我转身上楼,“别乱动宅子里的东西就行。”
傅承宴看着我的背影,眼神复杂。
王姨带着柳依依去了二楼最东头的客房。
我回到卧室,关上门,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。
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,而是一沓沓画满了符咒的黄纸,还有几枚颜色各异的令旗。
我结婚那天,我师父跟我说,傅承宴命格奇特,煞气冲天,是天生的孤寡命,我嫁给他,要么被他克死,要么就得用我的本事把他镇住。
我选了后者。
我封了自己的五感,金盆洗手,安安分分当了三年傅太太。
现在看来,有人不想让我安生。
挺好。
我也快憋坏了。
当晚,半夜。
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别墅的宁静。
“啊——!鬼啊!”
是柳依依的声音。
2
我被吵醒的时候,傅承宴已经冲出去了。
我慢悠悠地披上外套,趿着拖鞋走出去。
柳依依的房门口围着几个佣人,个个脸色发白。
傅承宴正抱着缩在墙角的柳依依,她浑身发抖,指着房间里,话都说不清楚。
“血……好多血……”
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。
房间里好好的,什么都没有。
但空气里,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阴冷的气息。
普通人只能闻到一点,但在我鼻子里,那味道浓得熏人。
傅承宴回头看我,眼神里带着质问:“姜宁,你是不是做了什么?”
我靠在门框上,抱着胳膊。
“我做什么了?我在自己房间睡觉,被你这位‘妹妹’的叫声吵醒了。”
柳依依躲在傅承宴怀里,哭得梨花带雨。
“承宴哥,我看见了……床上,墙上,都是血手印……还有一个女人,就站在床边看着我笑……”
傅承宴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他安抚地拍着柳依依的背,抬头看我,声音压抑着怒火:“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“解释?”我笑了,“傅总,你是不是忘了,这栋宅子是我选的,这里的规矩,也是我定的。”
我走进去,在房间里转了一圈。
阴气最重的地方,是床头。
我伸出手,在墙上摸了一下,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。
“她体阴,容易招东西。这宅子又是个什么地方,你心里清楚。”
傅承宴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他当然清楚。
三年前他生意上遇到大劫,差点没命,是我师父把他带到我面前。
是我告诉他,他杀气太重,必须住在至阴之地,以阴养煞,方能保命。
也是我,为他找到了这块藏在云城半山腰的极阴汇煞地,建了这栋傅宅。
可以说,没有我,就没有他傅承宴的今天。
柳依依抽噎着说:“什么宅子……承宴哥,这里好可怕,我们搬走好不好?”
傅承宴没理她。
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问:“为什么以前没事,她一来就有事?”
“问得好。”
我走到他面前,目光越过他,落在柳依依身上。
“因为她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,把这宅子里原本被我镇压的东西,给引出来了。”
柳依依的哭声一顿,眼神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!我带的可是开过光的观音像!”
“开光?”我嗤笑一声,“在乱葬岗开的吗?”
我的话音刚落,房间里的灯“啪”地一声,灭了。
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。
佣人们发出一阵惊呼。
柳依依的尖叫声再次响起,比刚才还要凄厉。
黑暗中,我能清晰地“看”到,一个模糊的黑影,正站在柳依依的身后,冰冷的手,正慢慢地抚上她的脖子。
“承宴哥!救我!它在摸我!”
傅承宴立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光亮照亮了我们几个人。
柳依依的脸上毫无血色,惊恐地四处张望。
可她身后,什么都没有。
傅承宴的脸色也白了。
他虽然看不见,但那股彻骨的寒意,他能感觉到。
我没动。
就这么冷冷地看着。
傅承宴,这是你自找的。
3
傅承宴终究不是一般人,很快镇定下来。
他打开房门,让光透进来,然后对王姨说:“带柳小姐去别的房间,今晚先别睡了。”
王姨赶紧扶着腿软的柳依依出去了。
佣人们也作鸟兽散。
走廊里只剩下我和傅承宴。
“现在,可以说了吗?”他看着我,眼里全是探究。
“说什么?说你金屋藏娇,冲撞了宅神?”我语气里全是嘲讽。
“姜宁,别跟我阴阳怪气。”他捏了捏眉心,“那东西到底是什么?”
“你自己请回来的‘宝贝’,问我?”
我转身就要走。
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,力气很大。
“告诉我。”
他的手心很烫,和这屋里的阴冷格格不入。
我甩开他,“想知道?跟我来。”
我带着他下楼,来到玄关。
那个墨玉观音像,在昏暗的光线下,黑得更加诡异。
“就是它。”我指着观音像。
“一个摆件而已。”傅承宴显然不信。
“你把它拿起来看看。”
傅承宴半信半疑地伸手,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观音像的瞬间,我突然喝道:“别用手碰!”
他吓了一跳,手缩了回去。
我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红布,递给他。
“用这个包着。”
傅承宴用红布把观音像包起来,拿在手里。
“然后呢?”
“翻过来,看底座。”
他把观音像翻过来,借着手机的光,看清了底座上刻着的几个小字。
他的脸色,瞬间变了。
变得比刚才在楼上还要难看。
因为那底座上刻着的,是一个血红色的“奠”字。
这种东西,是古代用来陪葬的,而且是给横死之人陪葬的,怨气最重。
“这……”傅承宴的声音都有些发紧。
“现在信了?”我抱着胳膊,冷眼看他,“柳依依把它放在玄关,这里是整个宅子的气口。这邪物一来,直接把阵眼给冲了。宅子里养的那些‘东西’,没了压制,自然就跑出来了。”
我顿了顿,继续说:“第一个倒霉的,就是离它最近,还把它带进来的人。她今晚见的,只是开胃小菜。再让这东西放一个晚上,明天早上,你就得给她收尸了。”
傅承宴的呼吸变得粗重。
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东西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抬头看我,眼神极其复杂。
“为什么不早说?”
“我说了啊。”我一脸无辜,“我说让她别乱动宅子里的东西。是你的‘好妹妹’不听啊。”
“你明知道这东西有问题!”
“对啊,我知道。”我点点头,笑得像只狐狸,“可我为什么要说?傅总,我们只是商业联姻,各取所需。我负责保你平安,你负责给我傅太太的身份和富足生活。契约里可没写,我还要负责管教你的莺莺燕燕。”
我的话,像一把刀子,戳破了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。
傅承宴的眼神,一下子冷了下来。
“姜宁,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意思很简单,”我收起笑容,一字一顿地说,“这个家,有我没她,有她没我。你自己选。”
把问题,重新抛回给他。
我倒要看看,是他的“白月光”重要,还是他的命重要。
4
傅承宴盯着我看了很久。
久到我以为他会为了柳依依跟我翻脸。
他突然转身,拿着那个用红布包着的观音像,大步走向客厅。
柳依依正披着毯子,缩在沙发上喝王姨给她煮的姜茶。
看到傅承宴过来,她立刻放下杯子,怯生生地喊了一声:“承宴哥……”
傅承宴没说话,走到她面前,把手里的东西,“砰”的一声,扔在茶几上。
红布散开,露出里面的墨玉观音。
柳依依吓得一哆嗦。
“这是什么?”傅承宴的声音,冷得掉渣。
柳依依的眼神躲闪,“是……是我求来的平安符啊……”
“平安符?”傅承宴冷笑一声,“柳依依,你当我是傻子吗?底座上的‘奠’字,你给我解释解释!”
柳依依的脸,“唰”地一下全白了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买的时候没注意……”
“不知道?”傅承宴步步紧逼,“你在哪买的?哪个庙里会卖这种东西?”
“我……是在一个古玩市场……那个老板说,这是古玉,很有灵性的……”柳依依的声音越来越小,头都快埋到胸口里了。
“灵性?”傅承宴气笑了,“我看是邪性吧!”
他指着楼上,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:“你知不知道,因为你带回来的这个鬼东西,差点害死我们全家!”
柳依依被他吼得浑身一颤,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“承宴哥,我真的不知道……我只是想为你求个平安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她哭得楚楚可怜,换做别的男人,可能早就心软了。
可惜,她面对的是傅承宴。
一个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。
“不是故意的?”傅承宴指着门口,“现在,立刻,拿着你的东西,给我滚出去!”
柳依依的哭声戛然而止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承宴哥……现在都半夜了,你让我去哪……”
“我管你去哪!”傅承宴指着王姨,“把她的行李都扔出去!一件不留!”
“是,先生。”王姨立刻上楼。
柳依依彻底慌了,她扑过去想抱傅承宴的腿,被傅承宴一脚踢开。
“别碰我!”
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。
柳依依摔在地上,发髻散了,妆也花了,狼狈不堪。
她抬起头,怨毒的目光射向站在一旁看戏的我。
“是你!都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!你嫉妒我!”
我挑了挑眉,没说话。
跟手下败将没什么好说的。
王姨和几个保镖很快就把柳依依的行李箱拖了出来,扔在大门口。
那个墨玉观音,也被傅承宴嫌恶地扔进了垃圾桶。
柳依依被两个保镖架着,拖了出去。
她的哭喊声和咒骂声在夜里传出很远。
“傅承宴!姜宁!你们给我等着!我不会放过你们的!”
别墅的大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隔绝了所有的声音。
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傅承宴站在客厅中央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显然气得不轻。
我走过去,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“傅总,戏看完了,不早了,洗洗睡吧。”
他猛地回头看我,黑色的瞳孔里,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姜宁,”他叫我的名字,声音沙哑,“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?”
“知道什么?”我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“知道她有问题,知道那个观音像有问题。”
“是啊。”我承认得很干脆,“怎么了?”
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,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。
他把我逼到墙角,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,将我困在他的臂弯里。
“你为什么不提醒我?”
他的脸离我很近,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。
“我为什么要提醒你?”我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,毫不畏惧,“看着你被自己请回来的小情人坑死,不是更有趣吗?”
他死死地盯着我,眼里的风暴,似乎要将我吞噬。
5
傅承宴的眼神很吓人。
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。
但他什么也没做。
我们就这么对视着,空气像是凝固了。
过了很久,他身上的戾气才慢慢收敛。
他直起身,退后一步,和我拉开距离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他问。
“嗯?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,按照我们的约定,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。”
他恢复了那个理智冷漠的傅总。
我们之间,永远都是交易。
也好。
我最讨厌的就是谈感情。
“我暂时没什么想要的。”我说,“先记着吧,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。”
“可以。”
他点点头,转身也去倒了杯水,一口喝完。
“宅子里的东西,是不是该清理一下了?”他问。
“急什么。”我走到垃圾桶旁边,看了一眼那个被扔掉的观音像,“源头解决了,剩下的不过是些小喽啰,翻不起什么浪。”
我说着,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。
“啪”地一下,贴在垃圾桶上。
那符纸无火自燃,瞬间化为灰烬。
一股黑烟从垃圾桶里冒出来,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叫,然后消散在空气里。
傅承宴的眼角抽了抽。
这三年,他虽然知道我会点东西,但从没见过我真正出手。
今晚发生的一切,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。
“早点睡吧。”我打了个哈欠,“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”
“什么硬仗?”
“把邪物送到柳依依手上的人,不会就这么算了的。”我看着他,意有所指,“傅总,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?”
傅承宴的眼神一凛。
“城东那块地,张家一直想要。”
“张家?”我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姓氏。
没什么印象。
看来不是什么玄学世家。
那就是用钱请了别的术士。
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我摆摆手,“睡觉。”
我转身上楼,没再看他。
这一晚,后半夜很安静。
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,傅承宴已经去公司了。
餐桌上放着他让王姨给我准备的早餐。
我没什么胃口,喝了杯牛奶就准备出门。
王姨叫住我:“太太,先生走的时候吩咐了,说您今天想去哪,想买什么,都直接刷他的卡。”
她递给我一张黑色的卡。
无限额的。
我挑了挑眉,接了过来。
算他有良心。
我没去逛街,而是开车去了云城最大的古玩市场。
柳依依说她是在这里买的那个观音像。
不管是真是假,都得过来看看。
我穿着一身休闲装,戴着棒球帽和口罩,在市场里闲逛。
这里的摊位很多,鱼龙混杂。
真东西少,假东西多。
带着阴气邪气的东西,也不少。
我逛了一圈,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看到一个卖玉器的小摊。
摊主是个山羊胡老头,看起来仙风道骨的,但眼睛里透着精明。
他的摊位上,摆着好几件和柳依依那个观音像同材质的墨玉。
上面都缠绕着淡淡的黑气。
就是这里了。
我走过去,拿起一个墨玉手镯,假装端详。
“老板,这镯子怎么卖?”
老头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,“小姑娘好眼光,这可是上好的和田墨玉,传家宝。看你跟我有缘,八万八,拿走。”
我心里冷笑。
就这破玩意儿,八百都嫌贵。
“老板,你这玉,是从哪淘来的啊?”我故作好奇地问。
“这可是秘密。”老头捋了捋胡子,“祖上传下来的。”
“是吗?”我把手镯放下,从包里拿出傅承宴给我的那张黑卡,在手里抛了抛,“我今天想买个特别点的东西,要够黑,够邪,够厉害的。你这里有吗?钱不是问题。”
老头看到我手里的黑卡,眼睛瞬间就亮了。
6
山羊胡老头的眼神,像狼看见了肉。
他搓了搓手,压低声音说:“小姑娘,你算是找对人了。我这确实有几件‘特别’的宝贝,但不能在这看。”
“哦?那在哪看?”
“跟我来。”
他收了摊,带着我七拐八拐,进了一个小胡同,来到一间茶馆的包厢里。
他从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,小心翼翼地捧出三个盒子。
打开第一个,里面是一面铜镜,锈迹斑斑,镜面上全是划痕。
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怨气,差点让我吐出来。
“这是锁魂镜,能把人的生魂锁在里面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”
他打开第二个,里面是一把梳子,木头做的,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。
“这是血木梳,用枉死女人的头骨做的,每天午夜用它梳头,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。”
他最后打开第三个盒子,里面是一只很小的绣花鞋,做工精致,但颜色是诡异的暗红色。
“这个,叫‘步步莲华’,是古代一种酷刑的产物。穿上它的人,每走一步,脚底就会开出一朵血莲花,直到血流干而死。”
他介绍这些东西的时候,语气里带着炫耀和贪婪。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。
这些都是至邪之物,每一件都害死过不止一个人。
“怎么样?都是好东西吧?”老头得意地说,“看上哪个了?”
“我都不想要。”我说。
老头的脸拉了下来,“你耍我?”
“我只想知道,”我把黑卡拍在桌上,“前两天,是不是有个叫柳依依的年轻姑娘,在你这买走了一个墨玉观音?”
老头愣了一下,随即警惕地看着我。
“我不认识什么柳依依。”
“是吗?”我把手机拿出来,点开一张照片。
是傅承宴的助理发给我的,柳依依的生活照。
“是她吗?”
老头的脸色变了变。
“不认识。”他还在嘴硬。
“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张卡了。”我作势要把卡收回来。
“等等!”他按住我的手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你找她干什么?”
“我?”我摘下口罩和帽子,对他笑了笑,“我是她得罪的人。”
老头看着我的脸,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显然认出了我。
云城上流社会,谁不认识傅太太姜宁?
“傅……傅太太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说。
“现在,可以说了吗?”我把卡推到他面前,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,这张卡就是你的。要是敢说一句假话……”
我拿起桌上那把血木梳,两根手指轻轻一捏。
“咔嚓”一声。
坚硬的木梳,在我手里,断成了两截。
山羊胡老头的额头上,瞬间冒出了冷汗。
他吞了口唾沫,再也不敢隐瞒。
“是……是她。她来我这,指名要最邪的东西,说要用来对付一个人。”
“对付谁?”
“她没说。就说那个人住在半山别墅,命硬得很,需要用邪物冲一冲。”
“谁让她来的?”这才是关键。
“是张家的大少爷,张泽。”老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雇主,“是张少爷带她来的,钱也是张少爷付的。”
张泽。
张家。
果然是他们。
“他们还说了什么?”
“张少爷说,只要这事办成了,不仅给柳依依一大笔钱,还帮她坐上傅太太的位置。”
呵。
好大的口气。
想坐我的位置,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。
“卡你拿着。”我站起身,“今天的事,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,我保证,你会比这把梳子的下场还惨。”
老头吓得连连点头。
我走出茶馆,拨通了傅承宴的电话。
“是我。”
“查到了?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“张泽,还有你的好妹妹柳依依。”我言简意赅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傅承宴的声音冷了下去,“这件事,你别管了,我来处理。”
“你处理?”我笑了,“傅承宴,你是不是忘了,他们想对付的人,是我。我的仇,习惯自己报。”
没等他回话,我直接挂了电话。
想让我别管?
晚了。
游戏既然开始了,怎么玩,就得由我说了算。
7
我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张氏集团的总部大楼。
气派的摩天大楼,直插云霄。
从风水上看,这楼选址不错,龙脉之上,藏风聚气。
可惜,再好的风水,也架不住有人自己作死。
我走进大厅,前台想拦我。
“小姐,请问您有预约吗?”
我理都没理她,径直走向电梯。
两个保安立刻冲过来,一左一右地想架住我。
我手腕一翻,两张符纸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们后背上。
两个一米八几的壮汉,瞬间僵在原地,动弹不得,脸上满是惊恐。
我走进总裁专属电梯,按下了顶层的按钮。
电梯门一开,张泽的秘书就迎了上来。
“你是什么人?怎么上来的?”
“找张泽。”
“张总在开会,没时间见你!”
我绕过她,一脚踹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。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会议室里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。
坐在主位上的张泽,看到我,先是一愣,随即脸色变得铁青。
“姜宁?你来干什么!”
“我来干什么?”我走到他面前,把手里的包扔在会议桌上,“张泽,你胆子不小啊,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。”
在座的都是张氏的高层,看到这场面都懵了。
“都给我出去!”张泽对他们吼道。
高层们如蒙大赦,赶紧溜了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“姜宁,你别血口喷人!”张泽死不承认,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
“不知道?”我拉开椅子,大咧咧地坐下,“墨玉观音,柳依依,需要我提醒你吗?”
张泽的脸色,白了又青,青了又白。
“你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我翘起二郎腿,“我今天来,不是来跟你废话的。我给你两个选择。”
“第一,把你请的那个术士叫出来,让他跟我磕头认错,然后自废修为。你,当着全云城媒体的面,给傅家和我道歉。”
张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“姜宁,你疯了吧?让我道歉?还让大师自废修为?你以为你是谁?”
“我是谁?”我站起来,走到他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窗外,是半个云城的风景。
“我是能让你张家,从这里,”我指了指窗外,“彻底消失的人。”
我的语气很平淡,但张泽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。
“别以为傅承宴能护着你!他现在自身都难保!”张泽色厉内荏地喊道。
“哦?是吗?”我回头看他,笑了,“你以为,你找人布的那个‘败财局’,真的有用?”
张泽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最大的底牌,就这么被我轻易地说了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……”
“我不仅知道,我还能破。”我走到他办公桌前,拿起上面的一个金蟾摆件。
“用金蟾吸财,却把它对着窗外,嘴里还不含铜钱。张泽,你请的那位大师,是不是忘了告诉你,这不叫招财,这叫‘散财’。”
我手指在金蟾背上轻轻一点。
“咔”的一声。
纯金打造的金蟾,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。
一股黑气,从裂缝里冒了出来。
张泽惊得后退了两步,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。
“还有,你办公室里挂的这幅《猛虎下山图》,虎头正对你的座位,这叫‘虎煞冲身’,主官非、血光之灾。”
我话音刚落,墙上的画,“哐当”一声,掉了下来。
“你左手边那盆滴水观音,叶子全都枯黄了,你也没注意。这是‘死气侵宅’,主家宅不宁,人口损伤。”
张泽的脸色,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。
他惊恐地看着我,像在看一个怪物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……”
“我给过你机会了。”我没回答他,转身朝门口走去,“现在,你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。”
“什么……什么选择?”他颤抖着问。
我停下脚步,回头,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“等死。”
8
我从张氏集团出来,外面的天阴沉沉的。
一场暴风雨,即将来临。
我开着车,没有回家,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座道观。
青云观。
我师父以前待过的地方。
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,但观里还有几个我的师兄。
我把车停在山下,自己走了上去。
观里很冷清。
一个年轻的小道士正在扫地。
看到我,他愣了一下,随即惊喜地喊道:“小师叔!您回来啦!”
我点点头。
“大师兄在吗?”
“在的在的,在后院炼丹房呢。”
我熟门熟路地穿过大殿,来到后院。
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传来。
炼丹房里,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,正对着一个丹炉扇着扇子。
他就是我的大师兄,陈玄。
“大师兄。”我叫了一声。
陈玄回头,看到我,手里的扇子都掉了。
“小师妹?你怎么来了?”
“遇到点麻烦,来找你借样东西。”
我开门见山。
陈玄把火熄了,给我倒了杯茶。
“什么麻烦,能让你亲自跑一趟?”
“张家请了个术士,想用邪术对付傅承宴和我。”
陈玄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张家?那个搞房地产的?”
“嗯。”
“不知死活的东西。”陈玄冷哼一声,“查到是哪个门派的人了吗?”
“还不知道。不过手段挺阴毒,用的都是陪葬的邪物。”
“南洋那边的降头师,或者苗疆的蛊师?”
“不像。”我摇摇头,“他布的局,还是我们道家的路子,只不过是走了邪道。”
“那就是内鬼了。”陈玄的眼神冷了下来,“欺师灭祖的叛徒!”
“所以,我来找你借‘追魂幡’用用。”我说。
追魂幡,是我们青云观的法器之一。
只要有对方的一点气息,哪怕隔着千山万水,也能找到他的位置。
陈玄的脸色有些为难。
“小师妹,不是师兄不借。只是这追魂幡,是师父亲手炼制的,威力巨大,不到万不得已,不能轻易动用。”
“现在就是万不得已。”我看着他,眼神坚定,“大师兄,他动的是傅承宴。你知道傅承宴对我意味着什么。”
陈玄叹了口气。
他当然知道。
三年前,我师父算出我命里有一大劫,唯一的生机,就在傅承宴身上。
我们俩的命,早就绑在了一起。
他死,我也活不了。
“好吧。”陈玄最终还是妥协了,“不过,你得答应我,不能用它来杀人。”
“我心里有数。”
陈玄从密室里,取出一个黑色的长条锦盒。
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面巴掌大的黑色小旗,旗面上用金线绣着复杂的符文。
我接过追魂幡,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。
“多谢大师兄。”
“跟我客气什么。”陈玄又递给我一个小瓷瓶,“这里面是‘清心丹’,用了追魂幡之后,心神会受损,记得服下一颗。”
“好。”
我没多留,拿着东西就下山了。
回到傅宅,天已经黑了。
傅承宴居然在家。
他坐在沙发上,面前放着一堆文件,但一个字都没看。
看到我回来,他立刻站了起来。
“你去哪了?”
“办了点事。”我把追魂幡藏在身后。
“张泽打电话给我了。”他说。
“哦?他求饶了?”
“没有。”傅承宴摇摇头,“他威胁我,说如果我不把城东那块地让给他,他就要请大师,让我傅家家破人亡。”
“他倒是挺有自信。”我笑了。
“姜宁,对方到底是什么人?你有没有把握?”傅承宴的语气里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这是三年来,他第一次关心我有没有危险。
我心里某个地方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。
“放心。”我走到他面前,第一次主动拉起他的手。
他的手很大,很暖。
我把他的手掌摊开,用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一道符。
“这是‘护身符’,我画的。这几天贴身放好,能保你平安。”
傅承宴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凭空出现,泛着淡淡金光的符文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“从现在开始,游戏由我主导了。”
我松开他的手,拿着追魂幡,走上了天台。
今晚,月黑风高。
正是做法的好时机。
张泽,还有你背后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,准备好迎接我的回礼了吗?
9
傅宅的天台,是我平时看星星的地方。
今晚没有星星,只有厚厚的乌云。
我设下法坛,点燃三根清香,将追魂幡插在香炉前。
然后,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人。
上面用红色的朱砂,写着张泽的生辰八字。
这是我从大师兄那里要来的。
我们这种人,想查一个普通人的生辰八字,易如反掌。
我咬破指尖,挤出一滴血,点在纸人的眉心。
“太上老君,急急如律令!追魂使者,寻踪觅影!去!”
我将纸人扔向空中,它瞬间自燃。
一缕青烟,钻进了追魂幡里。
黑色的小旗,开始无风自动。
旗面上的金色符文,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。
我闭上眼,双手结印,口中念念有词。
我的神识,跟着追魂幡的气息,瞬间扩散出去,笼罩了整个云城。
无数的画面,在我脑海中闪过。
我看到了张泽,他正在一个会所里喝酒唱歌,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。
蠢货。
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。
我继续追踪。
追魂幡的气息,指向了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。
工厂里,一个穿着黑色斗篷,看不清脸的人,正盘腿坐在一片画着诡异符文的空地上。
他面前,也设着一个法坛。
法坛上,摆着一个草人,草人身上贴着傅承宴的生辰八字。
他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长针,正准备刺向草人的心脏。
好啊。
总算找到你了。
我猛地睁开眼,眼神冰冷。
“想斗法?我成全你!”
我拿起法坛上的一把桃木剑,对着追魂幡一指。
“破!”
废弃工厂里。
黑衣人手里的长针,马上就要刺中草人了。
突然,他面前的法坛,“轰”的一声,炸了。
黑衣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飞了出去,重重地撞在墙上,吐出一口黑血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地狼藉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谁……谁破了我的法……”
与此同时,在会所里左拥右抱的张泽,突然惨叫一声,捂着胸口倒在地上。
他感觉自己的心脏,像是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,疼得快要窒息。
“张少!张少你怎么了!”
身边的人都吓坏了,场面乱作一团。
傅宅天台。
我收回桃木剑,冷笑一声。
这只是个开始。
我拿出三张符纸,分别写上“病”、“霉”、“破”。
“我让你病!我让你霉!我让你破!”
我将三张符纸,依次贴在追魂幡上。
“去!”
会所里。
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张泽,突然开始上吐下泻,浑身抽搐,口吐白沫。
送到医院,医生也查不出任何问题。
第二天,张氏集团的股票,毫无征兆地全线跌停。
第三天,张家花重金拍下的城东那块地,被查出有严重的质量问题,项目被紧急叫停,所有投资打了水漂。
一时间,张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。
张泽躺在病床上,人不人鬼不鬼。
他终于知道怕了。
他打电话给他请来的那位大师,哭着求他救命。
电话那头的声音,阴沉无比。
“傅家有高人。我不是对手。”
“大师!你不能不管我啊!我给了你那么多钱!”
“钱我会退给你。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对方,直接挂了电话。
绝望的张泽,最后想到了一个人。
他拨通了傅承宴的电话。
这一次,他不再是威胁,而是哀求。
“傅总……傅哥……我错了……我真的错了……求求你,放过我吧……让嫂子收手吧……我快死了……”
傅承宴接到电话的时候,我正在旁边悠闲地喝着茶。
他开了免提。
张泽的惨状,我们听得一清二楚。
傅承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带着询问。
我对他摇了摇头。
傅承宴会意,对着电话冷冷地说:
“现在知道错了?晚了。”
说完,直接挂断。
对敌人仁慈,就是对自己残忍。
这个道理,我和傅承宴都懂。
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。
没想到,当天晚上,那个被我破了法的黑衣人,竟然主动找上了门。
10
他来的时候,悄无声息。
如果不是傅宅的大阵感应到了外来者的入侵,我甚至都发现不了。
他站在院子里的那棵百年老槐树下,一身黑袍,在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。
“阁下深夜造访,不请自来,是不是太没礼貌了?”
我从屋里走出来,站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傅承宴跟在我身后,脸色凝重。
黑衣人抬起头,兜帽下,是一张极其年轻,甚至有些稚嫩的脸。
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。
但他眼神里的阴鸷和狠毒,却像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。
“你就是破我法术的人?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难听。
“是又如何?”
“年纪轻轻,就有如此修为,看来是青云观的亲传弟子了。”他居然知道我的来历。
“你又是谁?师出何门?”我反问。
“我没有门派。”他冷笑一声,“我是自学成才。”
“自学成才,就能学到用陪葬邪物害人的本事?看来你‘悟性’很高啊。”我语气里满是讥讽。
他似乎被我激怒了,周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黑气。
“少废话!你坏我好事,伤我道行,今天,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!”
他说着,从袖子里甩出十几只黑色的虫子。
那些虫子发出“嗡嗡”的声音,像一团乌云,朝我扑来。
“蛊虫?”我眉头一挑。
看来大师兄猜对了,果然是苗疆那边的邪术。
傅承宴脸色一变,下意识地想挡在我身前。
我拉住他,“别动,站我身后。”
我从容不迫地从腰间的布包里,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,迎风一抖。
一股奇异的香气,瞬间弥漫开来。
那些来势汹汹的蛊虫,闻到这股味道,像是遇到了克星,纷纷掉头就跑。
年轻术士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。
“驱蛊香?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
“我是你惹不起的人。”
我脚尖一点,身形如电,瞬间就到了他面前。
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。
“搜魂术!”
他的身体猛地一震,双眼翻白,失去了意识。
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,涌入我的脑海。
我看到了他的过去。
他叫阿言,是苗疆一个蛊术世家的弃子。
因为他天生没有“蛊引”,无法修习正统蛊术。
他被家族唾弃,赶了出来。
后来,他无意中得到了一本禁术秘籍,开始修习邪术,用活人炼蛊,实力大增。
他这次来云城,是受了张泽的重金聘请。
但他的真正目的,不是为了钱。
而是为了傅宅这块极阴汇煞的风水宝地。
他想利用这里的阴气,炼制最厉害的“万鬼蛊”。
一旦练成,他就可以回去找他的家族复仇。
而柳依依,不过是他用来投石问路的一颗棋子。
就连张泽,也是被他利用的傻瓜。
原来如此。
所有的线索,都连起来了。
我收回手,阿言软软地倒在地上。
我废了他一身的邪术,现在的他,只是一个普通人。
傅承宴走过来,看着地上的阿言,皱着眉问:“他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他想毁了这里,毁了你,然后鹊巢鸠占。”
我把搜魂得来的信息,简单地告诉了他。
傅承宴的脸色,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没想到,自己和整个傅家,差一点就成了别人复仇的牺牲品。
他拿出手机,打了个电话。
“把这个人处理掉,我不想再看到他。”
很快,几个保镖过来,把昏迷的阿言拖走了。
院子里,又恢复了宁静。
傅承宴看着我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有震惊,有感激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“姜宁,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谢谢你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,这么真诚地跟我说谢谢。
“不用谢。”我转过身,看着天上的乌云,“我们是夫妻,不是吗?”
虽然是契约夫妻,但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的道理,我还是懂的。
他走到我身边,和我并肩站着。
“以前,是我小看你了。”
“你小看我的地方,多了去了。”我瞥了他一眼。
他突然笑了。
三年来,我第一次见他笑。
不是那种商业化的假笑,而是发自内心的,轻松的笑。
还挺好看的。
“等这件事彻底了了,”他看着我,认真地说,“我们重新开始,好不好?”
我愣住了。
重新开始?
什么意思?
他想把我们的契约婚姻,变成真正的婚姻?
11
傅承宴的话,让我的心乱了。
三年来,我一直把他当成合作伙伴,一个需要我保护的“客户”。
我从没想过,我们之间会有其他的可能。
“我……”
我刚想说点什么,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。
他拿出来看了一眼,是公司来的电话。
他接起电话,听了几句,脸色就变了。
“什么?工地出事了?好,我马上过来!”
挂了电话,他对我说道:“城东那个工地,塌方了,死了好几个工人。”
“张家那个工地?”
“嗯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不对劲。
张家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,自身难保,怎么还有心思管工地的事?
而且,我虽然下了咒,让他们破财倒霉,但罪不至死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我说。
“你去做什么?那里现在很危险。”
“就是因为危险,我才要去。”
我有一种预感,这件事,没有那么简单。
傅承宴拗不过我,只好带上我一起。
赶到工地的时候,那里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。
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,响成一片。
空气里,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。
傅承宴去和负责人交涉。
我站在外围,看着那片塌方的废墟,眉头紧锁。
这里的阴气,好重。
比傅宅的还要重。
而且,是那种新生成的,带着血腥和怨气的阴气。
我打开天眼,看向废墟深处。
只见无数黑色的怨灵,在废墟中盘旋、哀嚎。
而在废墟的正下方,有一团巨大的,如同实质的黑气。
那就是煞气的源头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。
是大师兄陈玄打来的。
他的声音,前所未有的焦急。
“小师妹!不好了!你借走的追魂幡,刚刚断了!”
“什么?”我大吃一惊。
追魂幡是法器,怎么会断?
“断了代表什么?”
“代表它追踪的目标,已经死了!”陈玄说道,“而且,不是普通的死!是魂飞魄散,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!”
我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。
追魂幡追踪的目标,是那个叫阿言的年轻术士。
他死了?
被傅承宴的人处理掉了,这不奇怪。
但魂飞魄散?
这就不正常了。
能做到这一点的,除非是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我脑海中闪过。
“大师兄,”我声音发紧,“你帮我查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我的师叔,玄烨。他三十年前叛出师门,偷走了观里的禁术秘籍《万鬼录》,从此销声匿迹。你帮我查查,他现在在哪。”
电话那头的陈玄,沉默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艰难地开口。
“小师妹……你为什么突然要查他?”
“因为我怀疑,”我看着眼前的废墟,一字一顿地说,“他还活着。而且,他就在云城。”
那个叫阿言的年轻术士,不是自学成才。
他的师父,就是玄烨!
阿言,是玄烨派来云城的棋子。
他的目的,根本不是什么傅宅的风水宝地。
而是城东这块地底下,埋着的,更可怕的东西!
他想利用工地塌方死去的工人的怨气,来完成他《万鬼录》里最恶毒的法术!
“小师妹!你快离开那里!玄烨心狠手辣,他已经堕入魔道了!你不是他的对手!”陈玄在电话里大喊。
晚了。
我已经感觉到了。
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,从废墟的地下,升腾而起。
整个工地,开始剧烈地晃动。
地面,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口子。
一个沙哑、苍老,又充满怨毒的声音,从地底深处传来,响彻云霄。
“哈哈哈……五十年了……我玄烨,终于要重见天日了!”
“姜宁!我的好师侄女!多亏了你,帮我除掉了那个不听话的徒弟,我才能吸干他的修为,冲破这该死的封印!”
“作为谢礼,我就让整个云城的人,都来为你陪葬吧!”
12
天,彻底黑了。
不是寻常的黑夜,而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,连光都透不进来的漆黑。
以工地为中心,一个巨大的黑色结界,笼罩了半个云城。
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里面。
手机没有信号,车辆无法启动。
恐慌和尖叫,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蔓延。
傅承宴冲到我身边,把我护在身后。
“姜宁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“我们都被骗了。”我看着从地底缓缓升起的那团黑气,脸色无比难看,“真正的幕后黑手,根本不是张泽,也不是阿言。而是我的叛门师叔,玄烨。”
那团黑气,慢慢凝聚成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人形态。
他须发皆白,脸上布满皱纹,但一双眼睛,却闪着嗜血的红光。
“师侄女,好久不见。”玄烨的声音,充满了戏谑,“没想到吧,当年你师父拼了半条命设下的封印,今天,就这么被你亲手给破了。”
我死死地攥着拳头。
原来,当年我师父不是云游四海,而是为了追捕玄烨。
他把玄烨封印在了这块地底下。
而阿言的任务,就是利用张泽和傅家的矛盾,搅乱云城的风水,让封印出现松动。
我废了阿言,玄烨顺势吸干了他的修为,冲破了封印。
所有的一切,都是一个局。
一个针对我,针对整个云城的,巨大的阴谋。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我咬着牙问。
“为什么?”玄烨狂笑起来,“因为你师父那个老不死,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!掌门之位,青云观的秘籍!我才是最强的!我要证明给他看,他错了!”
“所以,你就要拉着这么多无辜的人一起死?”
“无辜?”玄烨不屑地哼了一声,“众生皆蝼蚁。能成为我成魔之路的祭品,是他们的荣幸!”
他说着,张开双臂。
整个结界里的阴气、怨气、死气,都疯狂地朝他涌去。
他的身体,开始膨胀,变形。
他要在这里,当着我的面,彻底入魔。
一旦他成功,整个云城,都将化为人间炼狱。
“不能让他得逞!”
我推开傅承宴,从布包里拿出所有的符纸和令旗。
“傅承宴,你听着。”我背对着他,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一会儿,我会用尽全力,在这里设下‘九天玄雷阵’,暂时困住他。你拿着这个,”我塞给他一枚玉佩,“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‘传送玉符’,能把你随机传送到结界外的任何一个地方。”
傅承宴没有接。
“你呢?”他抓着我的手,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,“那你呢?”
“我走不了。”我看着正在蜕变的玄烨,“这个阵,需要有人主持。我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,这是我的责任。”
“我不同意!”傅承宴吼道,“我带你走!我们一起走!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我甩开他的手,“傅承宴,我们之间的契约,到此为止。你自由了。”
我转过身,第一次,主动抱住了他。
在他耳边,轻声说了一句。
“遇见你,我不后悔。好好活下去。”
说完,我用力将他推开。
同时,捏碎了他口袋里的传送玉符。
一道白光闪过。
傅承宴的身影,消失在了原地。
玄烨的魔化,已经到了最后关头。
我擦干眼泪,将所有的令旗,插在八个方位。
双手结印,口中念起了我师父传授给我,却严令禁止使用的禁术咒语。
“以我之血,为引!以我之魂,为祭!”
“九天玄雷!听我号令!诛邪!”
我的身体,开始变得透明。
所有的修为,所有的生命力,都汇入了法阵之中。
天空之上,乌云翻滚,电闪雷鸣。
一道道紫色的天雷,撕裂黑暗,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,朝玄烨劈了下去。
“不——!”
玄烨发出不甘的怒吼。
在漫天的雷光中,我仿佛看到了师父的脸。
也看到了傅承宴。
他正站在一座山顶上,看着云城的方向,脸上满是泪水。
原来,我们的缘分,这么短。
如果有来世……
我闭上眼睛,微笑着,迎向了最后一道天雷。
……
(最终转折)
当我再次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。
周围不再是废墟和雷光,而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。
一个白发苍苍,仙风道骨的老道士,正吹着胡子瞪着我。
“臭丫头!谁让你用禁术的!差点连魂都散了!”
“师……师父?”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不然呢?”师父哼了一声。
“我……我没死?”
“废话!你要是死了,谁给我养老送终?”
这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,从我头顶传来。
“你醒了。”
我抬头,对上了傅承宴那双写满担忧和狂喜的眼睛。
“傅承宴?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
“是我把他带回来的。”师父解释道,“那传送玉符,是我炼制的,我想让它传到哪,就传到哪。我把他传送到我身边,然后一起回来救你了。”
“那玄烨……”
“已经被我清理门户了。”师父说得云淡风轻,“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,还想成魔,笑话。”
我看着师父,又看看傅承宴,整个人都还是懵的。
“所以,这一切……都是你的计划?”
“也不全是。”师父捋了捋胡子,“我只是算出你有此一劫,特意回来看看。没想到你这丫头,比我想象的还能干,也比我想象的还能惹事。”
他看了看傅承宴,又看了看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揶揄。
“不过,因祸得福,你们俩的命格,因为这次共历生死,算是彻底缠在一起,分不开了。”
“傅家小子,”师父对傅承宴说,“我徒弟的命,以后可就交给你了。你要是敢欺负她,我把你吊在青云观门口打。”
傅承宴没说话,只是低头,紧紧地抱着我。
我能感觉到,他的身体,还在微微颤抖。
我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,突然觉得无比安心。
原来,我的劫,也是我的缘。
我和傅承宴的故事,不是结束。
而是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