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后大典前一夜,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,看着萧执亲手端来那碗红花。
他怀里搂着我嫡姐沈云姝,指尖还沾着她发间的珠翠,笑得温柔又残忍:
“昭昭,你命硬,适合为朕死。”
药汁入喉,腹间剧痛如刀绞。我含恨闭眼时,空中突然炸开猩红弹幕:
【女配终于下线!男主女主锁死!】
【不够解气!该扔俘虏营让万人骑!】
血色字幕未散,我猛地睁眼——雕花窗棂外,柳絮如雪,正是我十五岁那年的赏花宴。
萧执就站在我面前,玄青蟒袍衬得他眉目温润,伸手要扶我:
“昭昭愿随孤,日后定不负你。”
我叩首,额头贴地,掩去眼底冷笑:“愿为殿下,肝脑涂地。”
不过是,要你用江山做坟。
01
景和十七年春,安国公府的梨花开得疯,雪白花瓣落在我青素裙上,像极前世冷宫里撒的纸钱。
“克母的灾星也敢来?”
贵女们的窃笑飘进耳,我摩挲着袖中帕子。
帕角那轮残月,是前世用指甲掐的疤,提醒我别再犯蠢。
春桃在我身后攥紧了帕子,指尖泛白:“小姐,她们胡说八道。”
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,示意无妨。这世间流言,从来只杀得死弱者。
“昭昭,来尝这梨酒。”
继母柳氏摇着金镯走来,笑容慈爱得能滴出水。那金镯是父亲去年生辰送的。
她日日戴在手上炫耀,却不知镯芯藏着她私通外男的密信。
前世我到死才发现这秘密,今生倒省了不少功夫。
我接过酒盏,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杯沿,袖中藏的“醉春散”悄无声息撒进去。
这是她前世毁我清白的毒药,如今原封奉还。
柳氏饮下不过半盏,突然面色潮红,喉间发出细碎的呻吟。
她起初还想强撑,可药性发作太快,转眼间就扯开衣襟,抱着廊下的红柱扭腰唤:
“郎君……好热……”
“放肆!”
皇后猛地拍案,凤冠上的珠串簌簌发抖。
侍卫立刻上前拖拽,柳氏挣扎着抓挠,发髻散了,金镯摔在地上断成两截,露出里头卷着的纸条。
帝后瞥了一眼,脸色更沉,厉声吩咐:“杖责三十,扔出府去!”
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隔着庭院传来,血顺着青石板往下淌,在梨花影里晕开暗红。
我适时掩唇急咳,素帕上早备好的鸡血溅出一点,模样无辜又羸弱。
贵女们的窃笑变成了倒抽冷气,看我的眼神从轻视变成了惊惧。
“昭昭,孤竟不知你如此能演。”
萧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轮椅碾过落花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他眼底的温润褪去,只剩冰冷的审视,像在看一件不懂的器物。
我拭去唇角“血丝”,抬眸时眼底已无半分怯意,轻声道:“殿下日后,会日日看到。”
风卷梨花,落在他玄青袍上。
我知道,这一局,我赢了开场,也向所有仇人宣战——左相府的灾星,回来了。
02
皇后的水榭里,熏香袅袅,贵女们正围着沈云姝献诗。
她穿一身绯红百蝶裙,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,像只开屏的孔雀,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。
前世,我就是在这宴上,被柳氏灌了掺酒的汤药,醉酒后扑进萧执怀里。
次日流言四起,我被迫做了他的侧妃,从此成了沈云姝的踏脚石,成了京中笑柄。
“姐姐,借过。”
我端着一盏凉茶缓步走过,脚下“不慎”一歪,整杯凉茶兜头泼在她前襟。
冰凉的茶水浸透绸缎,沈云姝尖叫着后退,我趁机上前搀扶,袖口不经意拂过她的唇。
春桃早把双倍剂量的醉春散溶在我袖口的口脂里,遇水即化,药味全被茶香盖得严严实实。
“沈昭昭!你故意的!”
沈云姝气得浑身发抖,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胳膊。可在皇后面前,她又不敢发作,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我。
“姐姐恕罪,是我笨手笨脚。”
我连忙道歉,顺势递过一杯温热的“赔罪茶”,“这茶能暖身,姐姐快喝点压惊。”
周围的夫人贵女纷纷劝和,沈云姝骑虎难下,只能接过茶盏一饮而尽。
半盏茶刚下肚,她的脸颊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红,眼神也变得迷离。
她脚步踉跄着后退,正好撞进路过的三皇子怀里,手还下意识地死死勾住人家的脖颈。
三皇子本就是京中有名的风流客,见美人投怀,当即低笑出声,打横抱起沈云姝就往偏殿走,声音浪荡:
“美人儿身子不适,本王送你歇息。”
“放肆!”
皇后气得拍碎了茶盏,茶水溅湿了龙纹桌布,“沈家嫡女,殿前失仪,成何体统!”
我适时跪地,声音抖得恰到好处:“皇后娘娘息怒,姐姐许是昨夜没睡好,又喝了点酒,才……才不胜酒力。”
可沈云姝此刻已经神志不清,挣扎间裙摆褪到了脚踝,露出里头藕色的膝裤,引得周围一片抽气声。
皇后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厉声道:
“拖下去!杖责二十,禁足三月!没有本宫的命令,不准踏出沈府半步!”
侍卫上前拖拽时,沈云姝终于清醒了大半,她回头瞪着我,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,嘶哑地喊:
“沈昭昭,我不会放过你!”
萧执在旁看得津津有味,轮椅滑到我身边,声音压得极低:
“连亲姐姐都不放过,昭昭的心,比孤想的还狠。”
我抬眼,迎上他的目光,第一次不再掩饰眼底的锋芒:
“殿下忘了吗?算命的说,昭昭命硬,天生克亲。”
风卷着梨花落在掌心,我轻轻攥紧。
花汁染白为红,像极前世我腹中流的血。
这二十杖,只是利息。
沈云姝,柳氏,萧执……
你们欠我的,我要一点一点,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
03
左相府的夜,哭声和砸东西的声响搅得人不得安宁。
沈云姝被抬回府时,脸色惨白如纸,臀间的血把担架都染透了。
嫡母柳氏趴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,活像死了亲娘。
“是你!一定是你害了姝儿!”
柳氏突然披头散发地扑过来,指甲直指我的脸。
我侧身一让,她扑空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门槛上,血流如注。
我蹲下身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
“母亲,杖二十的滋味,可好?前世你让我受的苦,这才刚开始呢。”
她尖叫着想要爬起来打我,我慢悠悠地亮出袖中皇后赏赐的如意玉佩。
玉佩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,却像一把利刃刺得她不敢动弹。
白日皇后当众夸我“温良恭俭”,赐下这枚玉佩,便是给了我一道护身符。
父亲闻讯赶来,看到这场景,气得脸色铁青,抬手就要扇我巴掌。
我稳稳地托着玉佩,声音平静:“父亲要打我,是想抗旨吗?”
巴掌悬在半空,终究没能落下。
父亲的胸膛剧烈起伏,最终只能恨恨地甩袖:“孽女!你给我滚回房去!”
我福身行礼,转身回房时,眼底的笑意早已冷却。
要斗垮沈家,这点风浪远远不够;
我要的是他们连根拔起,永世不得翻身。
而能帮我做到这一点的,只有一个人——废太子萧烬。
当夜,我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素衣,让春桃在后门引开守卫,自己从狗洞钻出了相府。
巷口早雇好了一辆破驴车,车夫裹着灰布头巾,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。
是萧烬的人,我前世在冷宫里听狱卒闲聊时,记下了他暗中联络旧部的暗号。
驴车一路颠簸到北郊废园,刚下车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。
废园里荒草丛生,野棠花开得正盛,殷红的花瓣落在地上,和血迹搅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花哪是血。
萧烬就坐在石阶上磨刀,黑发披散着遮住半张脸,一袭旧袍上满是暗红的污渍,看着像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。
听见脚步声,他抬眼看来,眸色比刀光还要冷冽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:
“左相家的千金,深夜闯我这废园,是嫌命太长,想来送死?”
我掀袍跪地,额头重重贴在冰冷的石阶上,声音稳得像钉进地里的钉子:
“沈昭昭,来投诚。”
“投诚?”
萧烬嗤笑一声,站起身走到我面前,刀尖贴着我的腕间划过,冰凉的触感传来。
随即便是刺痛,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在地。
他俯身,舌尖舔去我腕间的血珠,笑得渗人:
“味道不错,可凭什么让我信你?”
“凭我替殿下挡箭。”
我没有躲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三日后皇家春猎,会有刺客埋伏,目标是你。
我会替你挡下致命一击,用我的血,换你的信任。”
萧烬的眸色深了深,盯着我看了许久,像是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。
最终,他收起刀,扔下一句:
“留下吧。若你敢骗我,本王先剥了你的皮。”
我暗暗吐出一口气,知道自己赌赢了。
三日后春猎,皇家林苑旌旗招展,却暗藏杀机。
果然如我所料,刚进入密林,就有刺客从暗处涌出,乱箭如雨。
我眼疾手快,扑到萧烬面前“噗”的一声,利箭穿透肩胛,剧痛瞬间席卷全身。
萧烬愣了一下,随即一把将我抱进怀里,眼底的疯意稍退,低声道:“合作愉快。”
我痛得几乎喘不过气,却还是笑了出来:
“殿下,我要萧执的命,你要江山。我们各取所需。”
他撕下衣摆替我缠伤,动作粗鲁却意外地仔细,指尖划过伤口时,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。
他顿了顿,声音轻了些:
“忍着点。敢背叛本王,下场比这痛百倍。”
我闭眼,闻着他衣襟上淡淡的血味与薄荷香,竟觉得莫名安心。
这一箭,换来一个疯子的信任,值了。
04
箭伤未愈,我又染了风寒,高烧三日不退。
第四夜,我汗湿重衫,迷迷糊糊睁眼时,空中突然又浮现出那些金漆小字
【三日后再次春猎,女配为救萧执堕马,摔断肋骨,从此不孕,悲剧起点!】
字迹闪烁不定,像催命的更鼓。
我咳得肩头发颤,却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春猎?堕马?不孕?
好得很,我倒要看看,这场“宿命”能不能换个主角。
养伤的两日里,我让春桃帮我办了三件事:
一是以沈家旧部的名义,给萧执递了封“猎苑藏匪”的假情报,说得有鼻子有眼,还附了张伪造的地形图;
二是买通萧执身边的马倌,给他的坐骑喂了少量“失心草”,
这种草不会立刻发作,却会在受惊吓时让马匹癫狂;
三是给萧烬送了张字条,约他在西山断崖碰面,说有“好戏”给他看。
补猎当天,天朗气清,皇家旌旗蔽日,贵女们穿着彩衣,像花丛里的蝴蝶。
我披了件素白狐裘,脸色惨白得吓人,却执意要随行。
萧执坐在轮椅上,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:
“昭昭病体未愈,何必跟着奔波?孤会派人把猎物送去给你。”
“殿下安危,重于昭昭性命。”
我低眉顺眼,任他的指尖抚过我的手背,那触感冰凉滑腻,像毒蛇吐信,让我胃里一阵翻涌。
猎鼓三声,万马奔腾着冲入林苑。
我策马紧随在萧执的轮椅旁,寸步不离,装作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。
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暗处突然响起一声哨响,一群蒙面刺客涌了出来,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向萧执。
“保护殿下!”
侍卫们立刻围了上来,可就在这时,“失心草”发作了。
萧执的坐骑突然仰头长嘶,前蹄扬起,拖着轮椅疯狂地往前冲,把侍卫们都甩在了身后。
“殿下!”
我“惊呼”一声,挥鞭追了上去,趁乱甩出缰绳,精准地套住了马颈,然后猛地往旁边一拉!
“砰!”
人马连同轮椅一起,重重坠入了预先挖好的深坑。
坑底全是尖锐的碎石,我故意垫在萧执身下,肩骨再次断裂的剧痛传来,眼前阵阵发黑。
萧执也没好到哪里去,双腿被轮椅压住,痛得闷哼一声,当场昏死过去。
我挣扎着爬起来,吐出一口血沫,踩着他的肩膀往上攀,声音虚弱却清晰:
“殿下别怕,昭昭这就救你上来。”
萧执被痛醒,看见我踩着他的模样,眼底第一次露出了恐惧。
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,也会怕死。
空中的弹幕瞬间炸了锅:
【卧槽!情节崩了吧?堕马的怎么是男主?】
【女主呢?沈云姝快出来救场啊!再不来线就断了!】
【这女配是开了金手指吧?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!】
我抬头看向坑边,沈云姝果然站在那里,吓得脸色惨白,尖叫着喊人,却没有半点要下去救人的意思。
我冷笑一声,反手甩出一鞭,精准地卷住了她的脚踝
“姐姐,殿下摔下去了,你怎么能不陪着?”
我用力一扯,沈云姝尖叫着坠了下来,额头重重磕在碎石上,血瞬间溅红了她的绯红裙摆。
05
沈云姝摔进坑底后,疼得眼泪直流,却连爬都爬不起来。
我靠在坑壁上喘着气,抬手按下了藏在袖中的机关“咻”的一声,
萧烬的响箭冲天而起,红光在半空中炸开。
不过片刻,密密麻麻的黑衣铁骑就涌了过来,为首的人戴着银面,玄甲上沾着血迹,声线冷冽如冰:
“废太子麾下清场,闲杂人等,退避三舍!”
贵女们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,御林军想上前阻拦,却被铁骑们死死挡在外围,双方剑拔弩张。
沈云姝趴在地上,颤抖着喊:“救……救命!”
话音未落,一支箭矢就钉在了她的袖口,箭尾还在嗡嗡作响,把她剩下的话堵回了喉咙。
萧烬纵身跃下坑底,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我染血的肩胛上,眸色沉得吓人:
“死得了么?”
“死不了。”
我咳了两声,笑得眉眼弯弯,
“戏才唱到一半,我怎么能死?”
他弯腰,打横抱起我,动作依旧粗鲁,却小心地避开了我的伤口。
碎石刮过他的手背,血珠滴落在我的衣襟上,像点点朱砂。
我趴在他怀里,低声道:
“殿下,记得留活口。”
萧烬嗤笑一声,抬脚狠狠碾过萧执的断腿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听得人牙酸。
他俯身,在萧执耳边低语:
“皇兄,这双腿,本王替你‘好好照顾’。”
萧执痛得醒了过来,看着萧烬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恐惧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黑衣铁骑很快撤走,只留下一片狼藉。
御林军冲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血泊里昏死的前太子萧执,和吓得魂飞魄散的沈家嫡女沈云姝。
皇后闻讯赶来,看到这场景,当场气得晕了过去。
醒来后,她下令封山搜凶,可萧烬的人早已销声匿迹,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。
民间很快就流言四起,说太子萧执失德,惹怒了山神,这才遭此报应。
三日后,圣旨下来了——
太子萧执德行有亏,废为庶人,迁居冷苑;
沈云姝护主不力,殿前失仪,褫夺县主封号,贬入城郊道观带发修行;
而我,因“舍身救驾”,被皇后亲口赞为“贞烈”,赐金册玉券,封为“昭和县主”,食邑千户。
左相府的风向瞬间变了。
父亲捧着赏赐的礼盒,笑得满脸褶子,亲自送到我房里:
“昭昭,不愧是我的好女儿,真是吾家荣光!”
柳氏则跪在我的廊下,头发散乱,脸上还有未消的红肿,日日掌嘴三十,哭着求我饶她一命,给她一碗安神汤。
我把玩着手里的梨花酿,酒液甜丝丝的,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,像极了前世那碗送我去死的红花。
夜里,我坐在窗前赏月,空中的弹幕又飘了过来:
【这女配是要逆袭吗?居然把男主搞废了!】
【萧烬的黑化值都快满格了吧?下一个死的肯定是她!】
【有点爽是怎么回事?想看女配把所有仇人都搞死!】
我抬眼望去,萧烬正倚在对面的栏上,手里把玩着一把鹿血匕首,月光洒在他脸上,一半明一半暗,唇角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。
我举起酒杯,对他遥遥一敬。
巧了,我天生就是恶鬼,最擅长与疯子共舞。
06
册封宴当夜,宫灯璀璨,丝竹悦耳。我肩伤未愈,实在撑不住,便提前告退,由宫婢扶着回了暂居的偏殿。
门刚阖上,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,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。
冷硬的铁刃贴在我的脖颈上,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。
“沈二小姐,我家殿下断腿之痛,还请你百倍偿还!”
那人的声音沙哑又怨毒,是萧执的旧部。
我咬住舌尖,用疼痛逼自己冷静下来。
袖中早已备好的金簪顺着袖口滑到掌心,我猛地转身,金簪狠狠刺向他的腕骨。
“嘶——”那人吃痛,捂住手腕后退,掌风却顺势劈了过来,重重落在我的肩胛上。
“小姐!”
春桃听到动静,撞开门冲了进来,却被那人一脚踹开。
我肩胛的旧伤彻底崩裂,痛得眼前发黑,几乎要晕过去。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响箭——是萧烬的信号!
黑衣人脸色一变,刚想动手杀我灭口,破窗声就接连响起,萧烬的人冲了进来,双方瞬间缠斗在一起。
黑衣人寡不敌众,见势不妙,立刻咬碎了嘴里的毒囊,当场气绝。
春桃连忙爬起来扶我,我刚喘了口气,廊下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。
御林军副统领带着大批侍卫破门而入,高举着明黄的圣旨,厉声喝道:
“沈昭昭涉嫌勾结废太子萧烬,谋害前太子,罪证确凿,即刻收押!”
我心里一沉,原来萧执虽废,皇后一族却还没倒。
他们买通了死士,用这把“鹰匕”做证,想坐实我与萧烬的“同谋”之罪,把我彻底拉下水。
诏狱阴湿寒冷,墙壁上渗着水珠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霉味。
我被按在冰冷的刑凳上,新伤旧创一起崩裂,疼得几乎要散架。
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举着铁钩走过来,笑得狰狞:
“沈县主,这诏狱里的规矩,咱家给你讲讲?先剜膝盖,还是先断指?”
我抬眼看他,血顺着睫毛滴落,声音平静:
“你可知我是谁?皇后亲封的县主,你动我一根手指,试试?”
“县主?”
狱卒嗤笑一声,一脚踩在我的背上,铁钩狠狠刺入我的膝盖,
“进了这诏狱,就算是皇亲国戚,也得脱层皮!还敢嘴硬?”
蚀骨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,我死死咬住嘴唇,愣是没吭一声。
意识渐渐模糊时,脚步声缓缓传来,有人踱步而入。
是萧执。
他不再是庶人的打扮,反而穿着一身玄色蟒袍,脚踏云靴,端坐在轮椅上,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温柔。
他指尖捏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,俯身凑到我唇边,语气温柔得像旧日情郎:
“昭昭,好久不见。这蚀骨散,服之筋脉寸断,却不会立刻死,很适合你。”
“再为朕死一次,可好?”
他捏开我的下颌,苦涩的药液强行灌了进来,像一条火蛇钻遍四肢百骸。
空中的弹幕疯狂闪红:
【名场面来了!女配要凉了!】
【早就说了萧执没那么简单,这才是男主的真面目吧?】
【坐等女配火葬场!这就是背叛男主的下场!】
我痛得浑身痉挛,却忍不住笑出声来——
火葬场?今天烧的,只会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“天命”!
07
意识模糊间,我仿佛听见了春桃的哭声。
紧接着,铁锁坠地的声响传来,有人撞开牢门,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。
是春桃。
她脸上带着伤,头发散乱,看到我的模样,眼泪掉得更凶了:
“小姐,你撑住,先服药!”
她从怀里掏出一颗赤红的丹丸,塞进我嘴里。
丹药入口即化,冰凉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,身上的剧痛竟缓解了不少。
我咬着她的肩膀,借着疼痛保持清醒,声音发抖:
“东西……拿到了吗?”
“拿到了!遗诏在此!”
春桃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皇缎血书,小心翼翼地展开。
昏黄的灯光下,先帝的字迹苍劲有力,末尾的暗印清晰可见——是真的!
我攥紧遗诏,用尽全身力气,拖着废腿往牢外爬。
每爬一步,断骨就像被刀锯一样疼,可我不敢停。
萧执要杀我,皇后要灭我,我必须在刑场行刑前,把遗诏亮出来!
刑场早已万头攒动,萧烬被绑在高高的铁柱上,身上满是伤痕,脸色惨白,却依旧眼神桀骜。
监斩官正是萧执,他坐在轮椅上,白衣胜雪,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。
“午时已到,行刑!”
萧执举起令牌,就要扔下。
“慢着!”
我拨开人群,嘶哑地高呼,
“先帝遗诏在此,谁敢动废太子一根汗毛!”
我高举着赤金卷轴,阳光洒在上面,龙纹熠熠生辉。
御林军们瞬间哗然,纷纷拔刀出鞘。
萧执的脸色骤变,猛地挥刀喝止:
“沈昭昭伪造遗诏,扰乱法场,就地射杀!”
箭矢破空而来,直指我的心口。
“小姐!”
春桃尖叫着扑到我身前,“噗”的一声,箭矢深深刺入她的肩头。
鲜血溅在我的脸上,温热的触感让我瞬间红了眼。
我展开遗诏,用尽全身力气朗声诵读:
“朕崩之后,传大位于皇三子萧烬,诸臣辅之,凡有违者,以谋逆论处!”
遗诏末尾,先帝的私玺与龙纹暗印清晰可辨,做不得半点假。
御林军统领对视一眼,齐刷刷地转向萧烬,单膝跪地,声音洪亮:
“臣等救驾来迟,参见殿下!”
局势瞬间逆转。
萧执嘶吼着:“这是伪造的!她在骗你们!”
他挥刀砍向我,刀锋即将及颈时,一支铁箭破空而来,精准地将他的掌心钉穿在轮椅扶手上。
萧烬已挣脱束缚,手提长弓,眸色嗜血如狂,一步步走向萧执:
“皇兄,地狱路远,臣弟送你一程。”
他第二箭搭弦,箭头直指萧执的咽喉。
“等等。”
我抬手按下箭尾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殿下,死太便宜他了。”
我转身,面向文武百官,高举着另一枚凤纹金牌。
那是我从皇后寝宫搜出来的私兵调令,“皇后与前太子萧执同谋,意图篡位,证据确凿!凡附逆者,就地格杀!”
话音刚落,早已埋伏在刑场周围的铁骑涌了出来,刀光如匹练,鲜血瞬间染红了刑台。
萧执被按跪在地上,头发散乱,狼狈不堪。他抬头看着我,眼底血丝纵横,声音嘶哑:
“昭昭,你可知我从未想让你死?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。”
我俯身,用遗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,笑容冰冷:“可我夜夜梦见,你亲手喂我喝红花的模样。”
08
刑场血案之后,皇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。
我被宫婢扶上马车,帘外突然飘起了雪,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车帘上,很快就融化了,像为这座皇城披了层薄麻。
我脱下染血的外袍,随手扔在车角,对车夫吩咐:“去左相府。”
今日,我要亲手锁上那扇门,让沈家再无翻身之日。
左相府内灯火通明,父亲正指挥着家丁收拾细软,金银珠宝装了满满几大箱,显然是想连夜逃往江南。
柳氏站在一旁,哭哭啼啼地抱怨着,嫌东西太多,马车装不下。
我踏入正厅,将皇后的凤印狠狠扔在他脚边,声音清淡:
“父亲,皇后已经被废,打入冷宫了。您觉得,您还走得了吗?”
父亲的脸色瞬间灰败,手里的玉如意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抓住我的衣袖,声音哆嗦:
“昭昭,为父……为父都是被柳氏蛊惑的!你救救为父,你现在得宠,皇上一定会听你的!”
“救你?”
我嗤笑一声,抬手拍了拍掌。早已等候在外的御林军涌入,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搬空,一箱箱贴上封条。
柳氏见状,披头散发地扑了过来,却被侍卫按跪在地。
她仰头瞪着我,眼神怨毒:“小贱人,你不得好死!我们沈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!”
我蹲下身,用染血的指尖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,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小孩:
“母亲,地狱路远,您慢慢走。我会让父亲和您作伴的。”
我起身下令:
“左相沈渊勾结废后,意图谋反,抄家!男丁流放三千里,女眷没为官奴!”
父亲瘫软在地,痛哭流涕地喊着我的名字,我却再没回头。
这座囚禁了我两世的牢笼,终于要塌了。
皇城的钟声悠长,丧龙钟响了一夜——老皇帝驾崩了。
萧烬以新帝的身份,入主太极殿。
他颁布的第一道圣旨,就是封我为“护国长公主”,食邑万户,赐住长乐宫。
我拒了。
我递上奏折,只请去皇陵守灵,替先帝祈福。
满朝哗然,都说我疯了。
放着滔天权势不要,偏要去那冷清的皇陵受苦。
我却只是微笑不语。
他们不懂,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主之位,而是真正的自由。
离京那日,雪霁天晴。我穿着素衣,扶着先帝的灵柩,一步步走上长阶。
萧烬立于城头,远远地望着我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:
“昭昭,江山给你,你留下来,好不好?”
我抬手,对他轻轻一揖,然后转身,毅然走入陵道。
白衣与白雪融为一体,像一场干净的葬礼。
空中的弹幕最后一次飘过:
【女配居然赢了?可她好像并不快乐……】
【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吧?不恋权势,只求自由。】
【萧烬好惨,坐拥江山却失去了她。】
我摸了摸袖中那方残月帕子,唇角勾起一抹浅笑。
快乐与否,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这一世,我终于不用再做别人情节里的垫脚石。
这江山,这仇怨,从此都与我无关了。
番外一
冷苑的冬天比皇陵更冷。
萧执裹着破烂的棉絮,缩在墙角,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眼神涣散。
自从被废后,他就成了个废人。
双腿断了,手掌被箭钉穿后再也握不住东西,连吃饭都得靠狱卒施舍。
“沈昭昭……沈昭昭……”
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,时而哭,时而笑。
他想起十五岁那年的赏花宴,那个穿着青素裙的少女,跪在他面前,说要为他肝脑涂地。
那时他只觉得她命硬,是个可用的棋子,却没发现,自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,对她动了心。
他确实想过封她为后,可柳氏和皇后以她的性命要挟,逼他立沈云姝。
他以为那碗红花能让她假死脱身,等他掌控大局后再把她找回来。
可他没想到,她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。
“殿下,该吃药了。”
狱卒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来,语气轻蔑。
这是萧烬特意让人送来的,说是“补药”,却让他日日活在蚀骨的疼痛中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萧执挥手打翻药碗,嘶吼道:
“我不吃!让沈昭昭来见我!我要见她!”
“见县主?”
狱卒嗤笑一声,一脚踹在他身上,
“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!县主现在可是皇陵的贵人,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!”
狱卒走后,萧执趴在地上,看着药汁在雪地里晕开,像一滩血。
他想起那碗红花,想起她含恨的眼神,终于明白。
他欠她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了。
夜里,冷苑起了火。
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,也烧尽了萧执最后的执念。
有人说,是他自己放的火;也有人说,是新帝派来的人。
没人在乎。
城郊的道观里,沈云姝穿着粗布道袍,每天做着最重的活,吃着最难以下咽的饭菜。
昔日的金枝玉叶,如今成了人人可欺的小道姑。
有一次,她偷偷攒了点钱,想托人给父亲送信,却被观主发现。
观主罚她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,冻得她几乎失去知觉。
“你以为你还是沈家大小姐?”
观主淬了口唾沫,
“你妹妹沈昭昭可是护国长公主,你要是再不安分,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!”
沈云姝浑身发抖,不是冷的,是怕的。她终于知道,自己这辈子,都别想再翻身了。
而柳氏,被没为官奴后,分配到了洗衣房。每天要洗上百件衣服,双手泡得发白溃烂。
有一次,她不小心打碎了贵人的玉佩,被活活打死在洗衣房的角落里。
尸体被拖出去喂狗时,没人知道她是谁。
这世间的恶鬼,终究都落得了该有的下场。
番外二
皇陵的日子很静。
没有宫斗,没有算计,只有晨钟暮鼓,和漫山遍野的松柏。
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:清晨扫雪,上午抄经,下午在后山种些花草,晚上就坐在窗前赏月。
春桃的伤早就好了,她不愿意离开我,便跟着我一起留在了皇陵,做了个普通的宫女。
“小姐,这是新采的梅花,插在瓶里好看。”
春桃捧着一束红梅走进来,脸上带着笑。
我接过梅花,插进青瓷瓶里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。
“外面雪下大了?”
“嗯,下得可大了。”
春桃点点头,
“对了小姐,城里来的人说,新帝陛下又纳了两位妃子,可都没封后。”
我淡淡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
萧烬确实常派人来,送些绫罗绸缎、珍稀药材,还有各种点心。
每次来人都劝我回去,说宫里的位置永远为我留着。
我每次都让春桃把东西收下,然后让来人带话
“谢陛下赏赐,昭昭心意已决,愿守皇陵终身。”
有一次,萧烬亲自来了。
他穿着龙袍,站在雪地里,像一尊玉雕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:
“昭昭,我知道你恨我利用你。可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起守这江山。”
“陛下误会了。”
我躬身行礼,“我不恨你,也不想守江山。
我只是想守着自己。”
萧烬沉默了很久,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我会常来看你。”
他确实常来,有时坐一会儿就走,有时只是站在远处,看我抄经、种花。
他从不强求,也从不打扰。
这年冬天,雪下得特别大。
我正在扫雪,突然看到远处的山路上,有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萧烬,他穿着便服,手里提着一个食盒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。
“陛下怎么来了?我有些惊讶。
“听说你喜欢吃梨花酥,特意让人做的。”
他打开食盒,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梨花酥,还带着淡淡的花香。
我拿起一块,尝了一口。
甜而不腻,和前世我最喜欢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“好吃吗?”
萧烬看着我,眼神温柔。
“好吃。”我点点头。
我们坐在廊下,看着漫天飞雪,谁也没说话。雪落在屋檐上,发出簌簌的声响,岁月静好。
临走时,萧烬突然说:“昭昭,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,随时告诉我。”
我笑了笑:“陛下,这里很好。”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转身离开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,我抬手接住一片雪花。
雪花在掌心融化,冰凉的触感让我无比清醒。
我知道,萧烬是真心待我。
可我已经不需要了。
前世的爱恨情仇,早已在那场大火和血泊中烟消云散。
这一世,我只想守着皇陵的宁静,守着自己的自由。
雪还在下,梅花还在开。
我和萧烬,和那些过往,终于在这漫天飞雪中,各自安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