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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19:00

精选章节

刀在鞘里响。很轻。

门外脚步更轻,几乎听不见,但我就是知道。文家的老宅子,木门轴再上油,推开时也有那么一丝短促的吱呀,像人憋在喉咙里的一声咳。

“小姐。”声音压得极低,像贴着地皮滚进来。是我的亲兵队长,石虎。他半边身子隐在廊下浓重的夜色里,脸上只有一点油灯映出的微光,汗珠沿着太阳穴往下爬。

我指尖捻着案上一小片薄薄的碎纸,指甲盖大小,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挤着几个字。油灯的火苗在我眼底跳动,映着那墨迹——【亥时三刻,玄武门,抄斩文氏,夷三族。钦此。】

皇帝萧烨的笔迹。朱砂印泥新鲜得刺眼,仿佛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,又冷又腥。

“什么时辰了?”我声音稳得出奇,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
“亥时初。”石虎的呼吸又粗又重,像拉破风箱,“小姐,宫里内应冒死传出来的,就这一角……玄武门守将是赵放,他的兵已经在动了!”

亥时初。离屠刀落下来,还有三刻。够做很多事,也够死很多人。

我把那片碎纸凑近灯焰。火舌贪婪地一卷,焦黑的边缘迅速卷曲、萎缩,化作一小撮灰烬,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。连气味都没来得及散开。

“备马。”我站起身,宽大的袖袍拂过桌案,带起一阵风,差点把油灯扑灭。“去西山大营。”

石虎猛地抬头,那张被风霜刻得沟壑纵横的脸上,全是难以置信的惊骇:“小姐!那里……那是虎符才能调的兵!”

我看着他,没说话,只是从贴身的中衣里,扯出一条红绳。绳子上系着一个半掌大的东西,青铜铸造,沉甸甸的,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。一头卧虎,线条遒劲,獠牙狰狞,仿佛下一刻就要跃起噬人。

大渊朝,调天下兵马的虎符。

左半符。

它一直在我这里。从我那个痴迷兵书、却只活了三十九岁的爹,在病榻上咳着血,把它塞进我手里那天起,就在了。

“走。”我把虎符往怀里一揣,冰凉的青铜贴着心口,像塞进了一块寒冰。

石虎眼里的惊骇瞬间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。他猛地一捶胸膛,单膝砸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:“是!”

马蹄踏碎京郊官道的宁静,夜风像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。西山大营的轮廓在远处山峦的暗影里,沉默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
辕门外,火把通明。守门的卫兵长枪交叉,拦住了去路。

“何人夜闯军营!”喝问声带着警惕的杀伐气。

石虎勒住马,吼道:“镇北侯府,文玦小姐!有紧急军务,面见程铮将军!”

“程将军有令,无虎符令箭,任何人不得入营!尤其——”卫兵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,“——亥时之后!”

尤其是我。皇帝想动文家,第一个要按住的就是这西山大营的兵权。程铮,皇帝萧烨一手提拔的心腹,忠诚得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獒犬。

我勒住躁动的马,从怀里掏出那枚虎符,高高举起。冰冷的青铜在跳跃的火光下,那只卧虎的眼睛似乎活了过来,闪烁着噬人的幽芒。

“虎符在此!”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,砸在每一个卫兵耳膜上,“开辕门!延误军机,立斩不赦!”

火把的光照在卫兵脸上,映出他们瞬间的僵硬和难以置信。虎符!调兵的至高信物!左半符!

“真是……虎符?”一个校尉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
“放屁!程将军说了,虎符在陛下手中!定是假的!”另一个声音强作镇定,却掩不住慌乱。

“假?”我冷笑,手腕一抖,虎符在掌心翻了个面,底座上一个清晰的篆刻印记暴露在火光下——“渊兵甲令”。这是内府监造的独有印记,无法仿冒。“看清楚了?延误一刻,抄家灭族的,就不止我文玦一人!”

死寂。

沉重的辕门,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,被缓缓推开。门洞内,是更深沉的黑暗,以及黑暗中无声涌动的、被惊醒的兵戈之气。

马蹄踏入军营的泥地。无数双眼睛从营帐的缝隙里、从校场的阴影中投来,带着惊疑、畏惧和一丝被强力压抑的蠢蠢欲动。军营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油,一点火星就能轰然炸开。

中军大帐灯火通明。

程铮坐在巨大的帅案后,一身玄色常服,并未披甲。他不到四十,脸庞线条冷硬如刀削,眼神锐利如鹰隼,此刻正死死盯着我,仿佛要将我钉穿。案上,放着一把出鞘一半的长刀,寒光凛冽。

“文玦,”他开口,声音像两块生铁在摩擦,“你胆子很大。”他目光落在我手中尚未收回的虎符上,瞳孔骤然一缩,随即是更深的阴鸷,“私动虎符,夜闯军营,你想造反?”

“造反?”我一步步走向帅案,靴子踩在铺地的毡毯上,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虎符被我轻轻放在他面前那把闪着寒光的刀旁边,发出“嗒”一声轻响。“程将军,陛下手谕,亥时三刻,玄武门,抄斩我文家满门,夷三族。你说,是陛下先反了,还是我文玦……不得不反?”

帐内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。程铮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,眼神飞快地扫过那枚虎符,又落回我脸上,带着审视和剧烈的挣扎。

“一面之词!无凭无据!”他猛地一拍帅案,刀鞘震得嗡嗡作响,“陛下岂会如此?定是你文玦包藏祸心,捏造圣旨!”

“凭据?”我看着他,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,从袖中又摸出一小块碎布,上面沾着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,还有几个模糊的墨点,“这是从玄武门守将赵放的亲兵尸体上找到的,他本想给我家报信,被灭口了。上面写着‘亥三,玄,文’……程将军,还需要我把内应的人头也提来给你看吗?”

程铮的呼吸猛地一窒。他盯着那碎布,脸色在火光下变幻不定,从铁青到煞白。他当然认得赵放的标记。皇帝要动文家,不可能只靠一纸手谕,必定有调动兵马的配合。赵放的兵动起来了……那就是真的!

冷汗,从他额角渗出。

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。每一息都像刀子刮过心口。

“程将军,”我再次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虎符在此,陛下无道,残害忠良。文家世代为大渊戍边,血洒疆场者不知凡几!今日,我文玦以此符,调西山大营之兵,非为谋逆,只为活命!只为讨一个公道!”

我拿起那半枚虎符,冰冷的触感直透掌心:“你,是遵这调兵之符,还是……跟着那昏君,去玄武门做那屠戮忠良的刽子手?”

帐外,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将领,屏息凝神,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。无数道目光,透过帐帘的缝隙,死死钉在程铮身上。

程铮的手,缓缓抬起,颤抖着,伸向帅案上那半截出鞘的刀柄。他的指节捏得发白,眼神在我、虎符和那把刀之间疯狂游移。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皇权,一边是掌控兵权的铁律信物,还有那即将到来的血腥屠杀……忠诚与恐惧在他脸上交织、撕扯。

“我……”他的喉咙滚动,发出干涩的声音。

就在这时,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喧哗,夹杂着兵刃碰撞和几声短促的惨叫!

“保护将军!”

“有刺客!”

“怎么回事?!”程铮霍然站起,脸色剧变。

帐帘猛地被撞开,一个浑身浴血的亲兵跌跌撞撞冲进来,扑倒在地,嘶声喊道:“将军!后营……后营有伏兵!是……是禁军!他们杀了巡哨的兄弟……朝中军杀来了!”

“什么?!”程铮如遭雷击,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——不仅要杀文家,还要趁他程铮被文玦牵制在中军,连他西山大营的兵权也一并清洗掉!皇帝根本没信任过他!或者说,皇帝要除掉所有可能与文家有关联的力量!

“萧烨!”程铮双眼瞬间赤红,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绝望。他猛地抓起案上的刀,刀锋彻底出鞘,寒光刺目!但这一次,那刀尖却猛地调转,指向了帐外喊杀声传来的方向!

“众将听令!”程铮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禁军作乱,意图谋害本将,掌控大营!随我——杀!”

这一声“杀”,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!

帐外压抑的将领和亲兵们,早就被皇帝的背信弃义和禁军的偷袭点燃了怒火。此刻程铮一声令下,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!

“杀!!!”震天的怒吼瞬间撕裂了军营的夜空。

火把疯狂摇曳,兵刃的寒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汹涌的潮水。程铮的亲兵营如同猛虎下山,朝着后营禁军伏兵的方向扑杀过去。喊杀声、兵刃碰撞声、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西山大营。

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。程铮的嫡系和皇帝的禁军撞在一起,立刻爆发了惨烈的厮杀。而更多的普通士兵则茫然无措,被这突如其来的内乱裹挟着,像无头的苍蝇。

“石虎!”我厉声喝道。

“在!”石虎浑身肌肉紧绷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
“带着虎符!去左营!”我迅速下令,语速快如疾风,“左营统领孙奎,欠我爹一条命!告诉他,想活,想保住手下几千兄弟的命,就立刻点齐他的人马,跟我走!目标——玄武门!”

“是!”石虎毫不迟疑,一把抓过虎符塞入怀中,转身撞开帐帘,身影瞬间消失在混乱的夜色里。

“右营的人听着!”我一步踏出中军大帐,站在高起的土台上,对着下方那些被乱象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兵大吼,声音灌注了内力,压过嘈杂的厮杀,“虎符在我手!皇帝无道,屠戮忠良!今日随我文玦入宫者,是为国除害!事后有功无过!若助纣为虐,待我入主宫城,必以叛国论处,诛杀九族!”

混乱的战场上,右营的士兵面面相觑,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惊惶不定的脸。他们大多只是普通兵卒,只想活命。

“信文小姐的!”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炸响,是右营的一个老牌校尉,“老子当年跟着老侯爷在北边打过蛮子!文家没孬种!总比被当炮灰强!”

“对!虎符在文小姐手上!”

“皇帝都派人来杀程将军了!跟着他死路一条!”

“拼了!跟文小姐走!”

混乱的右营士兵,如同找到了主心骨,开始朝着我的方向聚集。而中军方向,程铮的嫡系还在与禁军死战,无暇他顾。

就在这时,左营方向突然亮起大片火把,如同一条快速移动的火龙,迅速向中军靠近!石虎回来了!他身后,是左营统领孙奎那张粗犷而焦急的脸。

“小姐!”孙奎冲到近前,声音带着喘息,“左营三千精锐,听凭调遣!”

“好!”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,“孙将军,护住我右翼!目标玄武门,全速前进!挡路者,杀无赦!”

“遵命!”孙奎眼中闪过狠厉,猛地拔刀,“左营的儿郎!跟我冲!”

西山大营的混乱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。左营三千精锐开路,右营收拢的两千余人护住两翼,我和石虎带着几十名亲卫居中策应。近六千人马,如同一股沉默却汹涌的洪流,踏碎了京郊的夜色,朝着皇城方向狂飙突进。

夜风更冷,吹在脸上像刀子。胯下的战马口鼻喷着白气,四蹄翻飞,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轰鸣。道路两旁的民居一片死寂,窗户后面不知有多少双惊恐的眼睛在窥视着这支杀气腾腾的军队。

离玄武门越来越近。

已经能隐约看到那高大城楼在沉沉夜幕下的轮廓,以及城楼上星星点点的火光。

“报——!”前方斥候飞马回报,声音带着急促,“小姐!玄武门已闭!守将赵放所部约两千人已在城下列阵!弓弩手全备!”

果然,赵放已经严阵以待。亥时三刻还没到,但刀已经举起来了。

“孙奎!”我勒住马,抬手。

“在!”孙奎拍马上前,脸上溅着几点不知是谁的血。

“带左营精锐,给我冲散他的中军!不惜代价!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石虎,带两百敢死之士,换轻甲短刀,趁乱攀城!目标——城门绞盘!”

“是!”两人同时领命,眼中都燃着拼死的决绝。

“其余人!”我拔剑出鞘,剑尖直指前方那片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的密集枪阵,“跟我压上!弓弩手掩护!目标——城门!”

“杀——!!!”

最后的冲锋号角撕裂夜空。

左营的精锐如同烧红的铁块,狠狠撞向赵放仓促列成的军阵。人仰马嘶,兵刃交击的刺耳摩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瞬间响成一片。鲜血在火光的映照下泼洒开来,染红了冰冷的石板地。

城楼上的箭矢如同骤雨般倾泻而下,落入密集的人群中,带起一片片惨叫。但冲锋的势头并未停止,反而更加疯狂。

石虎带着那两百名悍不畏死的汉子,如同鬼魅般从战场的侧翼阴影中蹿出。他们脱掉了沉重的甲胄,只穿着轻便的皮甲,手持短刀和飞爪,在混乱的战团和密集的箭雨下,以惊人的速度扑向高大冰冷的城墙根。

“掩护!掩护石队长!”我挥剑格开一支流矢,嘶声大吼。

后阵的弓弩手奋力向城头倾泻箭雨,压制着上面的守军。不断有人中箭倒下,但更多的人在向前冲。

石虎的身影第一个扑到了城下。他像只灵活的猿猴,甩出飞爪,准确地扣住了女墙的垛口,手脚并用,迅捷无比地向上攀爬!他身后,一道道黑影紧随其后。

城楼上的守军显然发现了他们,惊惶的叫喊声中,更多的箭矢和滚木礌石朝着攀爬点砸落!

“石虎!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只见石虎猛地一个蹬墙侧翻,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块砸下的巨石,身体在空中荡出一个惊险的弧线,单臂发力,竟然硬生生又拔高了一截!他身后的敢死队员就没那么幸运,不断有人惨叫着坠落。

终于,石虎的身影第一个翻上了城垛!短刀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,瞬间抹开了最近一个弩手的喉咙!城头上爆发了更激烈的短兵相接!

“城门!快绞城门!”我朝着城门方向厉声大吼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
玄武门内侧,靠近皇宫的方向,突然传来一阵更加猛烈、更加混乱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!仿佛有另一支军队,正在从皇宫内部冲击玄武门!

赵放布置在城下的军阵,后方瞬间一阵骚动!士兵们惊恐地回头,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。

“怎么回事?!”连赵放自己都惊疑不定,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。

机会!

孙奎的左营精锐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,如同烧红的锥子,猛地刺穿了赵放军阵的中军!赵放身边的亲兵被冲散,他本人差点被一杆长矛捅下马背!

而城楼上,石虎和仅存的几十名敢死队员已经杀散了城门楼附近的守军,正奋力转动着巨大的绞盘!

“嘎吱——嘎吱——嘎吱——”

令人牙酸的沉重机括声响起,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和惨叫。

那两扇巨大的、包着厚重铜钉的玄武门,在无数道惊骇、绝望、狂喜的目光注视下,缓缓地、沉重地向内打开了!

门缝里,露出了皇宫内苑的景象。火光冲天,人影幢幢,兵戈碰撞声比外面更加激烈!一支人数不多但极为精锐的队伍,正在门内与守卫宫门的禁军浴血奋战,死死挡住了他们想重新关闭城门的企图!

为首一人,一身黑衣劲装,手持双刀,身形矫健,刀光如匹练般泼洒,所过之处血雨纷飞。火光映亮了她半边沾血的脸颊,清冷而肃杀。

泠鸢!

我安插在宫里最深的钉子,也是我最后的底牌。她竟然真的成功了!在皇帝的眼皮底下,组织起了这一支死士,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,从内部为我们打开了这扇通往权力核心的大门!

“门开了!冲进去!”孙奎浑身浴血,状若疯虎,带着左营士兵率先冲过城门洞。

“杀!”右营的士兵爆发出震天的呐喊,如同溃堤的洪水,紧随其后涌入。

我策马冲过那道洞开的巨大门洞,冰冷的风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。门内,泠鸢带着残余的十几个死士,正背靠着缓缓打开的城门,拼死挡住一波波涌上来的禁军。她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,鲜血染红了黑衣,但眼神依旧冷冽如刀。

“小姐!”她看到我,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。

“辛苦了!”我深深看了她一眼,马不停蹄,长剑直指前方火光最盛、殿宇最巍峨的方向——“直取——乾元殿!”

乾元殿,大渊皇帝萧烨的寝宫,也是他此刻必然的藏身之所!

皇宫的道路远比外面宽阔,但此刻却成了更加惨烈的修罗场。赵放溃败的残兵、试图重新组织抵抗的宫廷禁卫、还有我们这支杀红了眼的入宫之军,绞杀在一起。火光、刀光、血光交织,将这片曾经象征着无上威严的皇家禁地,涂抹上了最残酷的颜色。

不断有溃兵跪地投降,但我们没有时间收容俘虏。孙奎和石虎带着精锐如同锋矢,疯狂地向前凿穿一切阻碍。箭矢从两侧的宫殿屋顶、回廊阴影中不断射出,不断有人倒下。我们就像在刀锋上奔跑。

终于,那金碧辉煌的乾元殿,就在眼前!

殿前宽阔的广场上,却早已列好了最后一道防线。数百名身披金甲、手持长戟的精锐禁卫,簇拥着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,肃立在丹陛之下。火光映照下,萧烨那张曾经英俊、此刻却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,清晰可见。

他身边,站着一个穿着文官绯袍的老者——宰相李崇。还有几个瑟瑟发抖的太监。

我们的人马在广场边缘停下,双方隔着数十步的距离,冰冷的杀气在空中无声碰撞。宫内的厮杀声似乎都小了下去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最后的对峙上。

“文玦!”萧烨的声音尖利得破了音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,“你这乱臣贼子!竟敢带兵逼宫!朕要将你碎尸万段!诛你九族!不,十族!”

“九族?”我勒住躁动的战马,声音清晰地穿透夜风,带着冰冷的嘲讽,“陛下,您的手谕上写得清清楚楚,亥时三刻,玄武门,抄斩文氏,夷三族。现在……”我抬头看了看天色,“亥时三刻刚过。您要诛我九族、十族,是不是……得先问问,我手里这把剑答不答应?”

我缓缓抬起手中染血的长剑,剑尖指向他。

“大胆!”李崇宰相厉声呵斥,声音却在微微发颤,“文玦!你父文正勋,世受皇恩!你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!还不速速放下兵刃,向陛下请罪!陛下念你文家旧功,或可……”

“李相!”我打断他,目光锐利如针,“文家戍边百余年,满门忠烈,血染沙场者不知凡几!换来的是什么?是猜忌!是屠刀!是这满门抄斩、夷灭三族的‘恩典’!”我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雷霆般的怒意,压过整个广场,“这样的‘皇恩’,我文家——不敢要了!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萧烨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我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
“陛下!”孙奎浑身是血,上前一步,对着萧烨吼道,“您派人清洗西山大营,连程将军都不放过!末将等若不自救,此刻早已是玄武门前的一堆枯骨!陛下无道,听信谗言,滥杀功臣,逼反忠良!今日之事,是陛下——咎由自取!”

“放肆!”萧烨身边一名金甲侍卫统领怒喝,“保护陛下!诛杀叛逆!”

数百金甲禁卫同时向前踏出一步,长戟齐刷刷放平,寒光闪闪,杀气冲天!他们是皇帝最后的依仗,也是整个大渊最精锐的宫廷近卫,战斗力绝非之前的赵放部或普通禁军可比。

“文玦!你看到了!”萧烨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得意和狠毒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朕的龙鳞卫在此!就凭你们这些残兵败将,也敢觊觎朕的江山?今日,朕要看着你们——死无葬身之地!”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孙奎、石虎等人脸上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。龙鳞卫的战力,他们清楚。硬拼,就算能赢,也绝对是惨胜,我们这几千人,恐怕要死伤大半。而且……时间拖得越久,京城其他忠于皇帝的兵马反应过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

冷汗,无声地浸透了我的后背。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——

“陛下——!”一个凄厉尖锐、变了调的声音,猛地从乾元殿侧面传来,带着无尽的惊恐。

一个满身血污、连滚带爬的小太监从殿后冲出,扑倒在丹陛之下,魂飞魄散地哭嚎:“陛下!不好了!冷宫……冷宫方向起大火了!火势……火势快要烧到内库了!好多……好多宫女太监都疯了,在抢东西逃命!宫里……宫里全乱了!”

冷宫大火?内库?
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。果然,在乾元殿的东北方向,浓烟滚滚而起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!

萧烨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,化作一片难以置信的惨白,随即是暴怒:“什么?!废物!一群废物!快!快派人去救火!内库……朕的内库!”

他身边的龙鳞卫统领也出现了瞬间的迟疑,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火起的方向。内库失火,那可是皇帝最大的命根子之一!

就是现在!

“动手!”我一声暴喝,如同惊雷炸响!

早已蓄势待发的石虎,像一道黑色的闪电,猛地从马背上暴起!他并没有冲向严阵以待的龙鳞卫大阵,而是身体在半空中诡异地一折,如同狸猫般扑向了丹陛右侧——那里,是李崇宰相站立的位置!

“啊!”李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就被石虎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!冰冷的匕首瞬间抵在了他的颈侧!

“都别动!”石虎的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,带着死亡的寒气,“动一下,宰了他!”
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所有人都懵了!包括龙鳞卫!谁也没想到,这个悍勇的将军,目标竟然是看似毫无威胁的宰相!

“保护相爷!”

“放开李相!”

龙鳞卫一阵骚动,前排的士兵下意识地想前冲,却又投鼠忌器。

“放箭!”孙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,嘶声怒吼!

早已紧绷如满月的弓弦瞬间松开!数百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,如同密集的蜂群,越过短暂的数十步距离,狠狠扎进了因为宰相被劫持而出现瞬间混乱和迟疑的龙鳞卫阵中!

“噗嗤!”“呃啊!”

箭矢入肉的闷响和惨叫声瞬间爆发!坚固的阵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!

“杀——!”孙奎一马当先,带着左营最悍勇的士兵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捅进了那道混乱的口子!

“保护陛下!稳住!稳住阵型!”龙鳞卫统领目眦欲裂,拼命嘶吼,试图重整旗鼓。但阵型一乱,面对孙奎这种身经百战的猛将带头发起的亡命冲锋,哪里是那么容易稳住的?

惨烈的肉搏战瞬间在乾元殿前的广场上爆发!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!龙鳞卫确实精锐,个体战力极强,但失去了严整阵型的依托,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、且杀红了眼的孙奎部面前,节节败退。

石虎死死扣着面无人色、几乎瘫软的李崇,匕首在他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,厉喝道:“都住手!陛下!想留李相一条命,就让你的龙鳞卫放下武器!”

萧烨浑身都在抖,看着自己最精锐的卫队被分割包围,一个个倒下,看着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心腹宰相,看着东北方越烧越大的内库火光……他脸上的疯狂和得意早已消失殆尽,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。

“住……住手……”他嘴唇哆嗦着,发出微弱的声音。

“陛下!不可!”龙鳞卫统领悲愤大吼,“放下武器,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!”

“朕让你们住手!”萧烨猛地尖叫起来,带着哭腔,“朕的龙鳞卫!朕的江山!朕……朕命令你们放下武器!放下!”

这声歇斯底里的命令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龙鳞卫残存的斗志和士气。他们可以死战,可以为皇帝而死,但皇帝自己都下令投降了……

当啷!

第一把长戟被扔在了地上。紧接着,是第二把,第三把……如同瘟疫蔓延,越来越多的武器被丢弃。残余的龙鳞卫士兵茫然地站着,脸上充满了屈辱和茫然。

乾元殿前的厮杀,渐渐平息下来。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。

孙奎带着人,迅速控制住了局面,将那些丢下武器的龙鳞卫驱赶到一边看押起来。石虎也押着面如死灰、抖如筛糠的李崇,走到了我马前。

我翻身下马,靴子踩在染血的广场青砖上,发出粘腻的声响。一步步,走向丹陛。

萧烨被两名士兵粗暴地从龙椅上拽了下来,按倒在地。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,金冠歪斜,头发散乱,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严?他惊恐地看着我,像看着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。

“文……文玦……你赢了……你赢了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“朕……朕封你为王!不!朕让位给你!求你……求你饶朕一命……”

我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掌握着生杀予夺、此刻却匍匐在地、涕泪横流的男人。广场上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。孙奎、石虎、泠鸢(她不知何时已经包扎好伤口,沉默地站到了我身后)、幸存的士兵将领……他们的眼神复杂,有激动,有快意,也有深深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。

我没有看他,目光扫过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广场,扫过那些肃立的将士,声音清晰地响起,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:

“大渊皇帝萧烨,昏聩无道,残害忠良,致使朝纲崩坏,民怨沸腾!今日,我文玦,为天下苍生计,承先祖余烈,应三军将士之请——废黜昏君!”

“废黜昏君!”

“废黜昏君!!”

短暂的沉寂后,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!压抑的愤怒、劫后余生的庆幸、以及对新主登场的狂热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!

萧烨瘫软在地,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,眼神空洞。

我没有理会他,目光转向被石虎押着的李崇。这个老奸巨猾的宰相,此刻也像被抽掉了脊梁骨。

“李相,”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陛下惊悸过度,龙体欠安,已不堪国事重负。本宫念你为相多年,劳苦功高,特赐你一方清净之地,好好‘伺候’陛下养病。没有我的旨意,任何人不得打扰。李相……明白吗?”

李崇猛地抬起头,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震惊、绝望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般的了然。他知道,这是对他最好的“安排”——软禁皇帝,同时看住他。他这条老命,暂时保住了,但也彻底失去了自由和权力。他嘴唇哆嗦着,最终深深地低下头去:“老臣……明白……谨遵……殿下钧旨。”他艰难地改换了称呼。

“很好。”我点点头,目光转向孙奎和石虎,“孙将军,石虎。”

“末将在!”两人单膝跪地。

“即刻接管宫城防务!肃清残敌!稳定秩序!”

“遵命!”

“传令,”我继续下令,声音沉稳有力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众人心头,“封锁九门,非我手令,任何人不得出入!晓谕京中各部院衙门,今日宫中平叛,只诛首恶萧烨及其少数死党!其余人等,各安其职!有擅离职守、借机生事者,立斩不赦!”

“是!”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。

我转过身,看向身后那些浴血奋战、疲惫却眼神炽热的士兵们,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每一张沾着血污和汗水的脸庞。

“今日随我入宫者,皆是为国除害之忠勇!功在社稷!自今日起,所有参与将士,论功行赏,擢升三级!战死者,抚恤加倍,其家眷由朝廷奉养终身!我文玦在此立誓,绝不负尔等今日之功!”

“谢殿下!殿下千岁!”

“殿下千岁千千岁!”

更加狂热、更加发自肺腑的欢呼声震天动地!士兵们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,疲惫一扫而空,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。

我抬手,压下了震天的声浪。广场再次安静下来。

“至于你,”我的目光终于落回瘫在地上的萧烨身上,他像一滩烂泥,眼神涣散。我俯下身,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,冰冷刺骨,“陛下,您别怕。您会活得好好的。您会亲眼看着,您想毁掉的文家,如何取代您的位置。您会看着这个您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江山,如何在新的主人手里……焕发生机。您欠我文家的血债,我会让您用这双眼睛,慢慢偿还。这,才叫专业对口。”

萧烨的身体猛地一颤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声响,白眼一翻,彻底晕死过去。

“带下去。”我直起身,挥了挥手。两名士兵立刻上前,像拖死狗一样将昏迷的萧烨拖走。李崇也被石虎的人“请”了下去。

天边,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。漫长而血腥的一夜,终于过去了。

我独自一人,踏上了乾元殿那高高的丹陛。脚下,是染血的台阶。身后,是尸横遍野的广场,是尚未熄灭的零星火光,是肃立无声、却又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军队。

前方,是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无上权力的乾元殿大门。

我伸出手,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、雕刻着龙纹的殿门。

吱呀——

殿内空旷而幽深。金砖铺地,蟠龙柱撑起高高的穹顶。御座高踞在九级玉阶之上,在晨曦透过窗棂的微光中,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。

我没有立刻走向那个位置,而是走到大殿中央,缓缓转过身,面向殿外。

初升的朝阳,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,恰好落在洞开的殿门口,也落在我的身上,仿佛为我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战袍。

广场上,所有的将士、将领,肃然而立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如同看着初升的太阳。

我抬起手,手中紧握着的,不再是染血的剑,而是那半枚冰凉的虎符。青铜卧虎在晨光下,獠牙依旧狰狞,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威严。

“自今日起,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,甚至压过了远处救火人声的嘈杂,“掌兵符者,非为私欲,只为守土安民。凡持符之人,上可护社稷,下可安黎庶。若符主失德失能,致国事崩坏,民不聊生——”

我顿了顿,目光扫过下方每一张屏息凝神的面孔,一字一句,如同金石坠地:

“则……执符者,当以此符,行拨乱反正之权!此乃——国法!”

短暂的寂静之后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洪亮、更加整齐、更加坚定的吼声,如同惊雷般响彻在初晨的皇宫上空:

“遵殿下法旨!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!”

阳光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夜色,将乾元殿前的广场,照得一片亮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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