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的位置 : 幽香文学网 > 白月光 > 穿书后,我怎么成了反派的白月光?_精选章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0:57

精选章节

我曾以为,穿书是逃离乏味人生的解脱,直到我成了书中反派的白月光,那个注定活不过三章的悲剧炮灰。

我的剧本里,只有一碗冷馒头和一具摔碎的尸体,可我偏偏不想演。

为了保住小命,我费尽心机远离那个未来屠尽仙门的少年魔头江决。

然而命运却像一场无情的嘲弄,当我看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冰冷的柴房,我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。

那一刻,我以为我救赎了他,却不知,是我将他推向了更深的深渊,最终,我发现自己竟被困在他亲手打造的囚笼里。

01

我醒了。

头疼,像是被人拿锤子砸过。

睁开眼,看见的是木头房梁,上面还挂着蜘蛛网。

这不是我的出租屋。

我的出租屋没这么大,也没这么……破。

我坐起来,身上盖的被子又硬又潮,带着一股子霉味。

脑子里突然多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「九霄剑主」。

一本我熬夜看完的无脑爽文。

书里有个大反派,叫江决。

半人半魔,从小被欺负,性格孤僻,后来黑化屠了整个青云门,最后被男主角干掉。

书里还有个角色,也叫林溪。

青云门里一个不起眼的女弟子,在江决最难的时候,给了他一个馒头。

然后她就死了。

掉下山崖摔死的。

江决记了她一辈子,把她当成心口的白月光,成了他黑化路上最后一根稻草。

我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
镜子就在桌子边上,铜镜,照出来的人脸模模糊糊的。

但那双眼睛,我认得。

是我。

我穿书了。

穿成了那个活不过三章的、反派的白月光。

我拿起桌上那个冷掉的馒头,捏了捏,硬得能当石头砸人。

书里说,今天,江决会被外门弟子堵在后山,打得半死。

然后我,原主,会路过,把手里这个准备当午饭的馒头给他。

然后,我的悲惨命运就开始了。

想到这些,我心头一阵发紧。

我可不想被卷进那样的命运里去。

我得做点什么,我不能坐以待毙。

「砰!」门被一脚踹开。

几个穿着统一青色道服的弟子闯了进来,为首的那个叫张虎,书里提过一嘴,是个仗着家里有点钱就横行霸道的货。

「林溪,赶紧把你的月钱交出来!哥几个手头紧!」他身后的人跟着起哄。

「就是,一个破馒头还当个宝,快拿出来!」

「听说你还护着那个小杂种江决?跟他一样,都不是好东西!」

我坐在床边,没动。

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怎么办?情节已经开始了。

张虎看我没反应,不耐烦地走过来,伸手就要抓我的领子。

「哑巴了?问你话呢!」

我往后一缩,把手里的馒头直接砸他脸上了。

「啪」的一声,馒头碎成几块,掉在地上。

张虎愣住了。

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愣住了。

整个屋子里,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呼吸声。

张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
「你……你敢打我?」他扬起手就要扇过来。

我闭上眼。

完了。

这下死得更快了。

预想中的疼痛没来。

我睁开一条缝,看见一只手,抓住了张虎的手腕。

那只手很瘦,手指上全是伤疤,关节突出,但力气大得吓人。

张虎的脸都白了,怎么也挣不脱。

「江……江决?」

门口站着一个人。

他很高,也很瘦,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服,头发乱糟糟的,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,只能看见一个瘦削的下巴。

他就是江决。

他没看张虎,眼睛直直地看着我。

那眼神,我没法形容。

像是一口深井,又黑又冷,井底好像还烧着火。

他把我从书上看到的那个孤僻、阴狠的少年,活生生地摆在了我的面前。

「放开我!小杂种,你找死!」张虎还在骂。

江决没理他。

他只是看着我,然后,他开口了。

声音有点哑,像是很久没说过话。

「你的馒头。」

02

张虎最后是被江决像拎小鸡一样拎出去的。

江决没动手,就那么抓着他的手腕,张虎疼得嗷嗷叫。

「我错了!我错了!江哥!江爷爷!您饶了我吧!」

江-爷爷?我差点没绷住。

江决把他扔到门外,然后转过身,把那扇破木门关上了。

「哐当」一声,屋里又暗了下去。

现在,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
他站在门口,我坐在床上。

我们谁都没说话。

空气里全是尴尬。

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。

情节不是这样的。

书里没写江决会来我这里啊。

书里写的是我路过,看到他被打,然后把馒头给他。

现在倒好,我不仅没给,还把馒头扔了。

他还替我解了围。

这算什么?蝴蝶翅膀扇太快,把情节扇崩了?

我偷偷抬眼看他。

他还站在那儿,一动不动,像一尊雕塑。

就是不知道那雕塑心里在想什么。

不会是想等会儿把我这破屋子也拆了吧?

我咽了口唾沫,觉得嗓子发干。

「那个……谢谢你啊。」我小声说。

他没反应。

「刚才……那个馒头,我不是故意的。」我补充道,「我不是想砸你。」

他还是没反应。

我有点毛了。

这人是聋了还是哑巴?我干脆从床上站起来,走到他面前。

他很高,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。

「喂,你到底想干嘛?」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
他突然动了。

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。

他的手很冷,像铁一样。

我吓得一哆嗦,想把手抽回来,可他抓得太紧了。

「你叫林溪?」他终于又开口了。

「是啊。」我有点怕,但嘴上不饶人,「你抓疼我了,快放开!」

他没放,反而抓得更紧了。

他低下头,额头上的碎发滑开,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。

那是一双漆黑的眸子,瞳孔很深,里面好像有漩涡,能把人吸进去。

「他们都说,你给了我一个馒头。」他看着我,一字一顿地说。

「我今天没给你啊。」我老实回答,「我把它砸张虎脸上了。」

他沉默了。

那双眼睛就这么盯着我,看得我心里发毛。

「我饿了。」他突然说。

我愣住了。

啊?

「我饿了。」他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更低了,「三天没吃饭了。」

我看着他瘦得脱相的脸,和他手背上一道道青紫的伤痕。

心里某个地方,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
「龙族」里的路明非总是说自己是衰小孩。

眼前的江决,比他衰一万倍。

我叹了口气。

「锅里还有点粥,你等着。」

我挣开他的手,走到灶台边。

锅里的粥早就凉了,结了一层皮。

我找了两个碗,把粥盛出来,一碗递给他。

他接过去,也没找筷子,直接端着碗,「呼噜呼噜」就往嘴里灌。

喝得太急,呛得他直咳嗽。

「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」我把自己的碗推过去,「我这碗也给你。」

他抬起头,嘴边还沾着米汤,眼神有点愣。

就这么看着我。

「你……为什么对我好?」他问。

我总不能说,我知道你将来是个大BOSS,我得提前抱大腿吧?

我想了想,说:「看你顺眼吧。」

他没说话,低下头,继续喝粥。

喝完两碗粥,他把碗放在桌上,站起身。

「我走了。」

他走到门口,又停下,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
「那个馒头,我会还你的。」

说完,他拉开门,走了。

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,心里乱糟糟的。

还馒头?怎么还?

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腕,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温度。

这跟书里写的不一样。

一点都不一样。

03

第二天,我去后山采药。

青云门弟子每月都要交一定数量的药材,算是门派任务。

后山很大,山路七拐八绕的。

我提着个小篮子,一边走,一边东张西望。

我得避开情节。

书里说,原主就是在后山采药的时候,不小心脚滑,掉下悬崖摔死的。

那个悬崖叫「断魂崖」,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
我特意绕了远路,离那片区域远远的。

采了半篮子草药,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脚。

太阳暖洋洋的,晒得人有点犯困。

我正打哈欠,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影子。

一回头,江决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下。

他还是穿着那身旧道服,安安静静地站着,像棵树。

要不是他会动,我差点以为他跟那棵树长一块儿去了。

「你跟着我?」我问。

他没承认,也没否认,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。

「我来还东西。」他说着,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,递给我。

是一个烤红薯。

还热乎着,表皮烤得焦黄,裂开的口子里露出金黄色的瓤,甜丝丝的香气飘过来。

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。

昨天就喝了点凉粥,早就饿了。

「给我的?」我有点不敢相信。

他点点头,把红薯塞我手里。

「还你的馒头。」

一个烤红薯,换一个冷馒头?这买卖……好像不亏。

我剥开皮,咬了一大口。

又甜又糯,烫得我直哈气,但又舍不得吐出来。

「你哪来的?」我含糊不清地问。

「厨房偷的。」他说得面无表情,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
我差点被噎死。

「你还敢偷?被抓住了要被打死的!」

「不会。」他淡淡地说,「他们抓不住我。」

他说话的时候,眼睛看着别处,嘴角似乎……动了一下?那是一种很细微的表情,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和狡黠。

我突然觉得,这个阴沉的家伙,好像也没那么可怕。

「你以后别跟着我了。」我一边吃红薯一边说,「让人看见不好。」

他们会说我和这个小杂种混在一起。

这些话我没说出口,但他肯定也听得懂。

他没说话,就那么站着。
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。

他脸上的伤疤在光线下若隐若现。

「他们今天又打你了?」我问。

他沉默了一下,然后「嗯」了一声。

「为什么?」

「因为我昨天帮你。」他说。
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
就因为昨天我踹了张虎一脚,江决帮我解了围,所以今天他又被揍了?这叫什么事儿。

「你以后别管我了。」我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,说,「我跟你不是一路人。」

他抬起头,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又对上了我。

「为什么?」

「没有为什么。」我避开他的目光,「我就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。」

我拎起篮子,转身就走。

不敢回头。

我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。

更怕看到他……别的什么眼神。

我走得很快,山路上的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。

走了好一阵,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
他还在那里。

站在那棵树下,远远地看着我。

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。

不。

不对。

他不是小狗。

他是狼。

一头还没长出利齿,但已经懂得记仇的孤狼。

我转回头,加快了脚步。

心里有个声音在说。

林溪,快跑。

离他越远越好。

04

接下来的几天,我没再见到江决。

他好像真的听我的话了,不再跟着我。

生活恢复了平静。

每天上课,采药,吃饭,睡觉。

青云门的日子就像后山那条小溪,一天天流过去,看不见什么波澜。

但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。

像是有块石头悬着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。

这天,我正在药房里分拣药材。

门被推开了,掌门的大弟子,李师兄走了进来。

李师兄叫李文柏,长得一表人才,剑眉星目,是青云门所有女弟子的梦中情人。

他对谁都温文尔雅,笑起来的时候,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
「林溪师妹,在忙呢?」他走过来,手里还提着一包点心。

「给,城里新出的桂花糕,尝尝。」他把点心递给我。

我有点受宠若惊。

「谢谢李师兄。」

「不用客气。」他笑了笑,靠在药柜上,「听说你前些日子被张虎他们欺负了?」

我心里「咯噔」一下。

「没……没有,就是一点小误会。」

「那帮家伙,仗着家里有点背景,就无法无天。」李师兄皱起眉头,「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们了,他们以后不敢再找你麻烦。」

我愣住了。

「李师兄……」

「我们是同门,互相帮助是应该的。」他看着我,眼神很温和,「你一个女孩子家,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。

以后再有事,直接来找我。」他说完,又跟我聊了几句,才离开。

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手里还拿着那包温热的桂花糕。

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
李师兄就像书里写的男主角一样,正直,善良,光芒万丈。

他跟江决,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我拆开油纸包,捏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。

很甜,甜得发腻。

我忽然有点想念那个烤红薯的味道。

有点烫,有点硬,但甜得刚刚好。

晚上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脑子里一会儿是李师兄温和的笑脸,一会儿是江决那双漆黑的眼睛。

我对自己说,林溪,清醒一点。

李师兄才是你应该靠近的人。

江决是深渊,是泥潭,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。

我强迫自己闭上眼。

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,窗户那边传来「咔哒」一声轻响。

我猛地睁开眼,坐了起来。

月光下,一个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,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。

是江决。

他身上带着一股子夜里的寒气和……血腥味。

「你干什么!」我压低声音喊,心脏狂跳。

他没说话,一步步朝我走过来。

月光照在他脸上,他的表情很奇怪,像是平静,又像是压抑着什么。

「你今天见他了。」他说。

不是问句,是肯定句。

「谁?李师兄?」我有点慌,「他只是来给我送点心……」

「点心?」他打断我,声音很轻,却让我后背发凉,「你吃了?」

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
他突然笑了。

那笑容很冷,像冰一样。

「他给你点心,我给你命。」他说着,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,扔在了我床上。

那是一颗血淋淋的狼头。

眼睛还没闭上,死死地瞪着天花板。

我吓得尖叫起来,但声音卡在喉咙里,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

「断魂崖那边,最近狼患严重。」他淡淡地说,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,「我帮你清理了。」

他走到我床边,弯下腰,凑到我耳边。

他的呼吸很冷,带着血腥气。

「林溪,你记住。」

「只有我,能护着你。」

「别人给你的,都是假的。」

「我给你的,才是真的。」

05

我一夜没睡。

那颗狼头就放在我床脚,死不瞑目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盏鬼火。

天快亮的时候,我才鼓起勇气,用床单把它包起来,扔到了后山最深的山沟里。

回来的时候,我吐得昏天黑地。

一整天,我都是魂不守舍的。

江决的话,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。

「只有我,能护着你。」

「我给你的,才是真的。」

这不是保护。

这是威胁。

这是赤裸裸的占有欲。

我害怕了。

发自内心的害怕。

我决定去找李文柏。

只有他,能帮我。

或者说,我希望通过他,找到一个能彻底改变江决命运的办法,让他不必成为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。

我找到李文柏的时候,他正在演武场上练剑。

白衣胜雪,剑光如虹。

一招一式,都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。

他看见我,收了剑,笑着走过来。

「林溪师妹,找我有事?」

我深吸一口气,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。

当然,我没说狼头,只说江决半夜闯进我房间,说了一些奇怪的话。

李文柏听完,眉头紧紧皱了起来。

「这个江决,真是冥顽不灵!」他脸色很难看,「林溪师妹,你放心,这件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。

门规如山,他私闯女弟子寝舍,罪不可恕!」
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语气很坚定。

「我会去禀报师父,将他逐出青云门!」

我愣住了。

逐出青云门?我只是想让他别再来烦我,没想把他赶尽杀绝**,更不想他因此走向书中的结局!**

江决虽然可怕,但他被逐出山门,一个半大的孩子,能去哪?书里说,他被逐出师门后,就去了魔域,打开了封印,才酿成大祸。

不行。

我不能让情节往这个方向发展。

「李师兄……」我急忙说,「其实……他也没做什么,就是说了几句话……」

「人言可畏。」李文柏打断我,「今天他敢私闯你的房间,明天就敢做出更出格的事!必须严惩,以儆效尤!」

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。

我看着他正义凛然的脸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我突然觉得,他和江决,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。

他们都那么笃定。

一个笃定自己能保护我。

一个笃定江决是坏人,必须被清除。

他们谁都没问过我,我想要什么。

事情的发展,超出了我的控制。

下午,门派就传开了消息。

江决因为私闯女弟子寝舍,意图不轨,被掌门重罚一百杖,废除一半修为,三日后逐出青云门。

我去看了他。

他被关在后山的一个柴房里。

我透过门缝往里看。

他蜷缩在角落里,浑身是血,道服被打得稀烂,粘在皮肉上。

他一动不动,不知道是死是活。

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。

我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
「江决。」我小声喊他。

他没反应。

我蹲下身,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。

滚烫。

他在发烧。

「江决!你醒醒!」我摇他。

他缓缓睁开眼,目光涣散,看了好半天才聚焦到我脸上。

「你来了。」他笑了,嘴角裂开,血珠子顺着往下淌。

「你来看我了。」

「你个傻子!」我再也忍不住,眼泪「啪嗒啪嗒」往下掉,「你为什么要闯进来!你为什么要承认!」

「我不承认,他们会以为你撒谎。」他喘着气,断断续续地说,「他们会觉得你……不检点。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想你。」他伸出手,想摸我的脸。

我抓住了他的手。

他的手烫得吓人,像一块烧红的铁。

「你等着,我去给你找药!」我站起来就要跑。

他拉住了我的衣角。

「别走。」他看着我,眼睛里满是恳求。

「陪陪我。」

「就一会儿。」

06

我留下了。

我给他找了些水和干净的布,帮他擦掉脸上的血污。

他的脸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都是新伤叠着旧伤。

我擦得很轻,他还是疼得直抽气。

「疼吗?」我问。

他摇摇头,然后又点点头。

「不疼。」他说,「你在这儿,就不疼。」

我的手一顿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
我什么都没说,继续帮他擦。

擦完脸,我又想帮他处理背上的伤。

「你转过去。」

他听话地转过身。

当他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我面前时,我倒吸一口凉气。

那根本不像人的后背。

旧伤疤,新伤痕,纵横交错,没有一块好肉。

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水,和衣服黏在一起。

我拿着布,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。

「怎么不躲?」我小声问。

「躲不开。」他的声音很闷,「他们人多。」

「那你不会还手吗?你会武功的,我知道!」

「还手了,罪更大。」他说,「他们打我,是因为我是个杂种。」

「我如果还手,我就是个会武功的杂种。」

「师父会更忌惮我。」

我拿着布的手,抖得厉害。

原来他什么都懂。
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。

他不是不还手,是不能还手。

我咬着牙,用布蘸了水,一点点地把他的衣服和伤口分开。

每揭开一块布,他都浑身颤抖,冷汗直流。

但他一声没吭。

只是把牙关咬得「咯咯」作响。

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」我一边处理伤口,一边问,「为了我,值得吗?」

他沉默了很久。

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

「我不知道什么叫值得。」他终于开口,声音嘶哑,「我只知道,那天你给了我一个馒头。」

「不是冷馒头,是热的。」他顿了顿,补充道,「那天你路过,他们打我,你没走。

你把馒头给了我。」

我愣住了。

不对啊。

书里写的是原主给了他冷馒头。

我穿过来之后,是把馒头砸张虎脸上了。

后来他给了我一个烤红薯,说是还我。

他记忆里的那个「热馒头」,到底是怎么回事?

「你记错了吧?」我说,「我给你的馒头,是冷的。」

「不。」他固执地说,「是热的。

我记着。」

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突然说不出话了。

也许,在他的世界里,那份唯一的温暖,被他用想象,加热了。

我叹了口气。

算了。

冷馒头,热馒头,又有什么区别呢。

「江决。」我说,「等你好起来,我带你走。」

他猛地转过头,看着我。

「我们离开这里,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。」我说,「好不好?」

他看着我,眼睛里亮得吓人。

那是在绝望的深渊里,看到唯一光亮的眼神。

「好。」他重重地点头。

「我跟你走。」

07

接下来的两天,我每天都偷偷跑到柴房去照顾江决。

我给他带吃的带喝的,帮他换药。

他的伤势在一点点好转。

烧也退了。

我们很少说话,但气氛却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。

有时候,我帮他上药,他会安安静静地看着我。

那眼神,不再是深不见底的井,而是一汪清澈的湖水。

湖底,映着我的影子。

第三天,是江决被逐出山门的日子。

天还没亮,我就醒了。

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,包在一个小包袱里。

还带了两个刚出锅的肉包子。

我跑到柴房的时候,门开着。

江决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虽然还是旧道服,但洗得很干净。

他站在门口,好像在等我。

「来了。」他说。

「嗯。」我把包袱递给他,「这里面有点钱,还有吃的。」

他接过去,没打开。

「我们走吧。」他说。

「走。」我跟在他身后,沿着一条没人走的小路,往后山去。

青云门的后山连着好几座大山,只要翻过去,就能离开青云门的范围。

天边泛起鱼肚白,晨雾很重,打湿了我们的裤脚。

山路很难走,到处都是荆棘。

江决走在前面,用身体帮我挡开那些带刺的树枝。

我们谁都没说话。

只有踩在落叶上「沙沙」的声音。

走到半山腰,江决突然停下了。

「怎么了?」我问。

他没说话,只是看着前面。
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。

雾气里,站着几个人。

为首的,是李文柏。

他穿着一身白衣,手里拿着他的剑。

身后站着几个执法堂的弟子。

「林溪师妹,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?」李文柏的声音很冷,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和,「跟这个魔头混在一起,你想毁了自己吗?」

「他不是魔头!」我挡在江决身前,「李师兄,你让他走!」

「走?」李文柏冷笑一声,眼神中带着一丝阴鸷,「他今天走不出这座山!师父有令,就地格杀,以绝后患!」

格杀?我心里一凉。

不是说只是逐出师门吗?

「李文柏,你出尔反尔!」江决在我身后开口了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
「对付你这种魔种,不需要信义!」李文柏一挥手,「上!」

几个执法弟子立刻朝我们冲了过来。

江决把我往旁边一推。

「站我身后。」他说。

然后,他迎了上去。

他没拿武器。

他就用他的拳头。

他的动作很快,很狠,每一拳都打在要害上。

那些执法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

但他受了伤,又被废了一半修为,没几下,就落了下风。

一个弟子从背后偷袭,一剑刺进了他的肩膀。

「江决!」我尖叫。

他闷哼一声,反手一拳,把那个弟子的鼻子打得稀烂。

但他自己也踉跄了一下,单膝跪在了地上。

血,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,染红了地上的落叶。

「哈哈哈!」李文柏大笑起来,眼神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,「江决,你也有今天!你这种杂种,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!」

他举起剑,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江决。

「去死吧!」他一剑刺了出去。

我脑子一片空白。

那一刻,我似乎看到了书中的结局,看到了江决彻底走向黑暗的深渊。

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坠落,不能让他成为被所有人唾弃的魔头。

我必须阻止这一切!

想都没想,我就扑了过去。

「不要!」

08

剑尖刺进身体的感觉,很奇怪。

不疼。

就是有点凉。

像冬天里,吃了一口冰碴子。

我低头,看着穿透我腹部的剑刃。

血,顺着剑尖「滴答,滴答」地往下掉。

我身后,江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。

「林溪!」

我转过脸,想对他笑一笑。

但我没力气了。

身体软得像一滩泥。

我倒了下去。

倒在他怀里。

他的怀抱很暖,带着血腥味和汗味。

「你……你为什么要扑过来……」他的声音在发抖,抖得不成样子。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就是……不想你死……不想你变成……彻底的魔头……」

「傻子……你这个大傻子……」他把我抱得很紧,紧得我喘不过气。

我看见李文柏愣住了。

他手里的剑还插在我身上,脸上全是震惊和慌乱。

「不……不是我……是她自己扑上来的!」他结结巴巴地说,眼神闪躲,试图撇清责任。

江决抬起头,那双眼睛,红得像血。

「李文柏。」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。

「我要你……死。」

他抱着我,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
他身上那股阴沉压抑的气息,在这一刻,彻底爆发了。

黑色的气,从他身上冒出来,像有生命的蛇,缠绕在他身上。

他的眼睛,变成了纯粹的黑色,看不到一点眼白。

「魔……魔气!」李文柏吓得连连后退,「他……他引动了体内的魔血!」

江决没理他。

他只是低头看着我,用手捂住我肚子上的伤口。

「别怕。」他说,「我带你走。」

「我们回家。」

他抱着我,转身就走。

李文柏和那些弟子,没一个敢上前来。

他们看着江决的背影,像是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
江决抱着我,在山路上狂奔。

风从我耳边刮过。

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。

「江决……」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抓住他的衣服,「放我下来吧……我快不行了……」

「不行。」他咬着牙,说,「我答应过你,要带你走。」

「我带你去看桃花。」

「我带你去吃城里的桂花糕。」

「我带你去看海。」

「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……」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。

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,滴在我的脸上。

是他的眼泪。

原来他也会哭啊。

「江决……」我轻声说,「那个馒头……真的是冷的……」

「不。」他固执地说,「是热的。」

「一直都是热的。」

我的眼前,开始变黑。

最后看到的,是他那张沾满血和泪的脸。

还有他眼里的绝望。

真好看啊。

这个衰小孩。

09

我以为我死了。

但我又醒了。

周围很黑,很安静。

我躺在一张床上,床很软,被子很暖和。

我动了动,肚子上的伤口不疼了。

我坐起来,摸了摸。

伤口被包扎过,还敷着凉凉的药膏。

我这是……在哪?

我环顾四周。

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,装修得很奢华,但又很阴沉。

窗户被厚重的黑布遮着,透不进一点光。

桌子上点着几根蜡烛,火光摇曳,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门开了。

江决走了进来。

他换了一身黑衣,衬得他脸色更白了。

他看见我醒了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快步走过来。

「你醒了。」他伸手想碰我的额头,又在半空中停住,好像怕碰到我的伤口。

「你睡了三天三夜。」他说,「大夫说,你命大。」

「是你救了我?」我问。

「嗯。」

「我们这是在哪?」

「一个安全的地方。」他没多说,只是倒了杯水递给我。

我接过水,喝了一口。

「李文柏呢?」

「死了。」他说得云淡风轻,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我握着杯子的手,紧了紧。

「青云门呢?」

「也没了。」

我抬起头,震惊地看着他。

「我回去了一趟。」他看着我,眼神平静得可怕,「欺负过你的人,一个都跑不掉。」

「现在,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青云门了。」

我看着他,突然觉得很陌生。

眼前的这个江决,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我一句话而受伤的少年。

他变成了真正的魔。

他屠了整个青云门。

因为我。

「你……疯了。」我说。

「是。」他承认了,「为了你,我早就疯了。」

他蹲下身,平视着我。

「林溪,现在,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。」

「再也没有了。」他的语气很温柔,但内容却让我毛骨悚然。

「这是哪里?你带我来哪里了?」我问。

「我们的家。」他笑着说,「我给你建的家。」

「你喜欢吗?」

我看着这个华丽的牢笼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「你好好休息。」他站起身,「我给你炖了鸡汤,你醒了,正好喝。」

他转身要走。

「江决。」我叫住他。

「嗯?」

「你放我走吧。」我说,「求你了。」

他背对着我,身体僵了一下。

「你说什么?」

「我让你放我走。」我鼓起勇气,重复了一遍,「我不想待在这里。

我想回家。」

「你的家不就在这里吗?」他缓缓地转过身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「有我在的地方,就是你的家。」

「那不是我的家!那是你的!」我喊了出来,「你把这里变成了地狱!」

「地狱?」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,然后笑了起来,笑声越来越大,充满了悲凉和疯狂,「在你眼里,我为你做的一切,都是地狱吗?」

「我杀了他们,我变成了万人唾弃的魔头,都是为了谁!」

「是为了你啊!林溪!」他朝我走过来,一把抓住我的肩膀。

「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在我身边!」

「为什么!」他的眼睛里,布满了血丝。

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疯狂。

我看着他,突然一点都不怕了。

我只是觉得悲哀。

为他,也为我自己。

「江决。」我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,「你从来没问过,我想要什么。」

「你只给了我,你想给的。」

「这不是爱。」

「这是囚笼。」

10

他没再逼我。

但也没放我走。

我就像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。

这个房间很大,有吃的,有穿的,有看不完的书。

但没有窗户。

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离开的出口。

江决每天都会来。

他给我带各种好吃的,给我讲外面的趣闻,好像我们还是当初在后山采药的那对少男少女。

他绝口不提青云门的事,也不提他屠城的事。

就好像,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梦。

我对他很冷淡。

大多数时候,我都不说话。

他就坐在我对面,安安静静地看着我。

一看,就是一下午。

有时候,我会觉得,他不是在看活人。

他是在看一件他失而复得的宝贝。

一件绝不能再次失去的宝贝。

这天,他给我带来一件衣服。

是红色的嫁衣。

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,华美得不像话。

「穿上它。」他说。

「我不穿。」我把头扭到一边。

「林溪,别闹脾气。」他的耐心似乎快要用尽了,「今天是个好日子。」

「什么好日子?」

「我们成亲的日子。」

我猛地转过头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「你说什么?」

「我说,我们成亲。」他重复了一遍,语气不容置疑,「我已经选好了黄道吉日,全天下的人,都会知道,你是我江决的妻子。」

「你疯了!」我站起来,「我不会嫁给你的!我永远不会嫁给一个屠夫!」

「屠夫?」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,「在你心里,我就是个屠夫?」

「难道不是吗?」我冷笑,「青云门上下三百多口人,都死在你手里!你手上沾满了血,你是个怪物!」

「是!我是怪物!」他突然爆发了,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,瓷器碎裂的声音,刺得我耳朵生疼。

「但这个怪物,是为了谁才变成的!」他一步步逼近我,眼睛里是滔天的怒火和绝望。

「是你!林溪!是你!」

「如果不是你,我早就死了!死在后山那个柴房里!」

「如果不是你,我不会想活下去!」

「如果不是你,我不会回到青云门!」

「如果不是你为了救我,被李文柏那一剑刺穿,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!」

他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。

「你告诉我!我该怪谁!」

「我该怪谁!」

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是啊。

这一切,追根究底,都是因为我。

如果我没有穿过来。

如果我没有多管闲事。

如果我没有扑过去挡那一剑。

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?

「你弄疼我了。」我轻声说。

他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松开手。

他看着自己发红的手,又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。

「对不起……」他后退了两步,像是逃跑一样,转身离开了。

门被锁上了。

我看着地上的狼藉,和那件鲜红的嫁衣,缓缓地蹲下身,抱住了自己。

江决。

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?

11

江决三天没来。

房间里的饭菜每天都会有人准时送来,但我没见到他。

第四天晚上,门开了。

他走了进来。

他看起来很憔悴,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,眼睛里全是红血丝。

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瓶。

「把手伸出来。」他说。

我看着他,没动。

「别让我说第二遍。」他的声音很哑。

我还是没动。

他叹了口气,走过来,抓住我的手,把药膏涂在我被他捏出红印的手腕上。

药膏很凉,他的指尖却很烫。

「还疼吗?」他问。

我没说话。

「对不起。」他低声说,「那天……是我失控了。」

我看着他。

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
「江决。」我开口了,声音很平静,「你到底想怎么样?」

他涂药的手一顿。

「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。」他说,「就这么简单。」

「可我不想。」我说,「我想要自由。」

「自由?」他笑了,笑声里满是自嘲,「林溪,你想要的自由,就是离开我,对吗?」

我没回答。

「我给不了你。」他放下我的手,站直了身体,「除了这个,我什么都可以给你。」

「你要天上的月亮,我为你摘下来。」

「你要地上的珍宝,我为你找来。」

「只要你留下。」

我看着他。

「如果我说,我什么都不想要呢?」我问,「我只想死呢?」

他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
「你别说这种话。」他咬着牙,说,「我不许你说这种话。」

「为什么不说?」我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,「留在这里,每天看着你这个杀人凶手,对我来说,比死了还难受。」

「你杀了我吧,江决。」

「你杀了我,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了。」

「啪!」他一巴掌扇在旁边的桌子上,桌子角直接被他拍碎了一块。

「你闭嘴!」他死死地盯着我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
「你以为我不敢吗?」

他一步步向我逼近,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。

我闭上眼,等着他动手。

但等了很久,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。

我只感觉到一个冰冷的、带着颤抖的吻,落在了我的嘴唇上。

那不是一个吻。

那是一个啃噬。

带着绝望,带着痛苦,带着无边无际的悲伤。

像是溺水的人,抓住最后一根浮木。

我被他吻得快要窒息。

眼泪,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
咸咸的,涩涩的。

他尝到了我的眼泪,身体一僵,然后松开了我。

他看着我流泪的脸,眼神里的疯狂和凶狠,一点点被痛苦所取代。

「别哭……」他伸手,想去擦我的眼泪,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。

「求你……别哭……」

他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,此刻,竟然在对我低声下气地哀求。

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。

这场拉锯战,我们两个人,都是输家。

「江决。」我擦掉眼泪,说,「你放我走。」

「等我走了,我保证,再也不回来。」

「我们就当,从来没见过。」

他看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。

久到蜡烛都燃尽了一半。

「好。」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。

「我放你走。」

12

他真的放我走了。

第二天一早,他打开门,站在门口。

「你可以走了。」他说,「没人会拦你。」

我看着他,有点不敢相信。

「真的?」

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」他苦笑了一下。

我没再犹豫,转身就走。

我穿过长长的走廊,走下楼梯,走出了那座华丽的牢笼。

外面,阳光刺眼。

我眯了眯眼,才适应过来。

我自由了。

这个念头,让我忍不住想笑。

可笑着笑着,眼泪又流了出来。

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。

周围的一切,既熟悉又陌生。

我身上没钱,也没地方可去。

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,在人间游荡。

我去了很多地方。

去了我以前住的那个出租屋,早就换了新的租客。

去了我常去的那家书店,也倒闭了。

这个世界,好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。

我这才意识到,江决那个牢笼,虽然可恨,但至少,它为我遮风挡雨。

晚上,我缩在一个桥洞下,又冷又饿。

我抱着膝盖,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
月亮很圆,很亮。

我突然想起了江决。

他现在在干什么?

他是不是一个人,坐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,看着那件我没穿的嫁衣?他会不会后悔放我走?

我摇了摇头,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。

林溪,别想了。

他是个杀人犯。

你不能再心软了。

就在这时,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。

「哟,小妹妹,一个人啊?」为首的那个黄毛,笑得一脸不怀好意。

我抓紧了衣服,往后缩了缩。

「别怕啊,哥哥们不是坏人。」黄毛蹲下来,伸出手想摸我的脸,「跟哥哥们走,保证有吃有喝。」

「滚开!」我喊道。

「嘿,还挺辣。」黄毛笑了,「我就喜欢辣的。」

他身后的几个人围了上来,堵住了我的去路。

绝望,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

我以为我逃出来了。

原来,我只是从一个牢笼,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地狱。

就在黄毛的手要碰到我的时候,一道黑影,从天而降。

「砰」的一声闷响。

黄毛像个破麻袋一样,飞了出去,重重地撞在桥墩上,当场昏死过去。

另外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就想跑。

但那道黑影比他们更快。

只听见几声惨叫,几声骨头断裂的脆响,那几个人,全都倒在了地上,不省人事。

整个过程,不到十秒钟。

黑影缓缓地转过身。

月光下,我看清了他的脸。

是江决。

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衣,脸色苍白,眼神里满是疲惫。

但他就像从地狱里杀出来的神明,带着一身煞气,为我扫平了所有的障碍。

「你……」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「我说过。」他一步步向我走来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「只有我,能护着你。」

「别人给你的,都是假的。」

「我给你的,才是真的。」

他走到我面前,蹲下身,脱下自己的外衣,披在我身上。

衣服上,有他熟悉的味道。

「跟我回家。」他说。

「林溪。」

「我们回家。」

13

我跟他回去了。

我没有别的选择。

或者说,我根本就没想过要选择。

当他在月光下出现,像神明一样为我扫平一切障碍的时候,我就知道,我逃不掉了。

我们之间,早就被一根看不见的线,牢牢地绑在了一起。

这根线,叫宿命。

回到那个房间,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样。

地上的狼藉被收拾干净了。

那件鲜红的嫁衣,被整齐地叠好,放在床头。

江决让我去洗了个热水澡,又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。

我狼吞虎咽地吃完,感觉身体终于有了一点温度。

他一直坐在我对面,安静地看着我吃。

「为什么回来找我?」我问。

「我放心不下你。」他说。

「你派人跟着我?」

「嗯。」我沉默了。

「林溪。」他突然说,「我知道,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由。」

「但是,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。」

「什么承诺?」

「从今以后,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。」他看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,「我会为你,扫平所有的障碍。」

「你只需要,安安心心地,待在我身边。」

我看着他。

他的眼神,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和绝望。

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、深不见底的执念。

他好像想通了什么。

他不再强求我爱他。

他只需要我的人,留在他的世界里。

「江决。」我轻声说,「你知不知道,你这样,很累?」

他愣了一下。

「为了留住我,杀人,放火,跟整个世界为敌。」我说,「你不累吗?」

他笑了。

「以前累。」他说,「现在不了。」

「为什么?」

「因为你回来了。」他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我的脸,「只要你在我身边,做什么,我都不觉得累。」

我看着他,心里五味杂陈。

这个傻瓜。

这个彻头彻尾的傻瓜。

「江决。」我说,「那件嫁衣,还在吗?」

他眼睛一亮,猛地点头。

「在!在!我一直收着!」他站起来,从床头把那件嫁衣拿过来,小心翼翼地捧着,像是捧着稀世珍宝。

「你……你愿意穿了?」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我没说话,只是朝他伸出了手。

他愣了一下,然后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
他把嫁衣递给我。

我拿着嫁衣,走进了屏风后面。

当我换好嫁衣,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,江决看呆了。

他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。

火光下,红色的嫁衣,像燃烧的火焰。

「真好看。」他喃喃地说。

我走到他面前。

「江决。」我说,「我嫁给你。」

「但是,我有条件。」

「什么条件?」他立刻问。

「以后,不许再杀人了。」我说,「好不好?」

他看着我,沉默了。

「我知道,这很难。」我说,「但是,你能不能为了我,试一试?」

他看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。

然后,他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
「好。」

「我听你的。」

14

我们成亲了。

没有宾客,没有仪式。

就在那个房间里,他给我戴上了一枚用桃木雕刻的戒指。

他说,这是他亲手刻的。

他说,等以后,他会给我换成全世界最好的。

那天晚上,他抱着我,一夜没睡。

他只是不停地跟我说着话。

说他小时候的事。

说他被欺负的事。

说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,心里有多紧张。

他说,他这辈子,就那么一点念想。

就是我。

我靠在他怀里,静静地听着。

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,在我面前,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,变回了那个孤独、脆弱、渴望被爱的少年。

我伸手,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疤。

「疼吗?」

「不疼。」他握住我的手,放在嘴边亲了一下,「有你在,就不疼。」

我叹了口气。

江决啊江决。

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。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。

他真的信守承诺,再也没有杀过人。

他开始学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。

他会笨手笨脚地学着做饭,虽然每次都把厨房搞得一团糟。

他会去集市上给我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,有时候是糖人,有时候是一朵花。

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,都给了我。

我好像……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。

习惯了有他在身边。

习惯了被他照顾。

有时候,我会看着他的侧脸,走神。

如果故事一开始,就不是那个样子。

如果我们不是在那种情况下相遇。

是不是,我们就能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,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?

但我知道,没有如果。

我们身上都背着血债。

他的,是我的。

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。

这天,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
江决从外面回来,脸色很难看。

「怎么了?」我问。

「李文柏没死。」他说。

我心里一沉。

「他没死?」

「嗯。」江决点点头,「他集结了一批所谓的正道人士,要来围剿我。」

「他们……找到了这里?」

「快了。」江决看着我,眼神很平静。

「林溪,别怕。」

「有我在,他们伤不了你。」

我看着他,突然笑了。

「江决。」

我说,「如果我说,我不想让你为我打架呢?」

他愣住了。

「我们走吧。」我说,「我们离开这里,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,好不好?」

「不行。」他摇了摇头,「我走了,他们会追杀你。」

「他们不敢。」我说,「我有个办法。」

「什么办法?」我凑到他耳边,低声说了几句。

他的脸色,一点点变了。

「不行!太危险了!」他立刻反对,「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做!」

「这是唯一的办法了。」我说,「江决,你信我一次,好不好?」

「就这最后一次。」我看着他,眼神里满是恳求。

他看着我,咬着牙,挣扎了很久很久。

最后,他颓然地闭上了眼睛。

「好。」

「我听你的。」

15

决战那天,还是来了。

无数所谓的正道人士,将我们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。

为首的,是李文柏。

他穿着一身白色铠甲,手持长剑,看起来威风凛凛。

「江决!你这个魔头!快滚出来受死!」他大喊。

江决穿着一身黑衣,从院子里走了出来。

我站在他身后。

「李文柏。」

江决看着他,眼神冰冷,「你还真是不死心啊。」

「今天,我就要为青云门三百多口人报仇!」

李文柏举起剑,「杀!」

无数人,朝我们冲了过来。

江决把我护在身后,准备动手。

「等等。」我拉住了他。

我从他身后走了出来,站在了他前面。
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「林溪师妹?」

李文柏皱起眉头,「你快让开!这个魔头蛊惑了你,我来救你!」

「他没蛊惑我。」

我摇了摇头,然后,我拔出了江决腰间的剑。

剑刃,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

「李文柏,你说的对。」我看着他,淡淡地说,「他是个魔头。」

「所以,我今天,就要替天行道。」

说完,我举起剑,毫不犹豫地,刺向了自己的胸口。

「不——!」江决发出一声撕心裂裂的嘶吼。

他想冲过来,却被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布下的结界挡住了。

我只能用我这辈子学到的所有关于阵法的知识,布下这个脆弱的结界,只能挡住他一瞬间。

但一瞬间,就够了。

「林溪!」他疯狂地拍打着结界,眼睛里满是血丝。

我倒在地上,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。

也染红了那把剑。

「李文柏。」我看着他,笑了,「现在,你满意了吗?」

「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。」

「这个罪孽,会跟着他一辈子。」

「他会比死,更痛苦。」

李文柏愣愣地看着我,好像不认识我一样。

「你……你疯了……」

是啊。

我疯了。

和江决一起,疯了。

我看着江决痛苦的脸,突然觉得很满足。

江决。

这一次,换我来救你了。

我用我的死,斩断你所有的罪孽。

从今以后,你自由了。

我的意识,开始模糊。

在黑暗彻底吞噬我之前,我仿佛看见,江决打碎了结界,向我扑了过来。

他的嘴里,在不停地喊着什么。

我听不清。

我只知道,他抱着我,哭了。

哭得像个孩子。

真好。

这个衰小孩。

(完)

网友评论

还可以输入 2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