嫡姐嫁入王府两年,一直未孕,为固宠,嫡姐以我娘的性命要挟,逼我爬上王爷的床.......
天幕渐暗,月光从窗外投进斑驳的影子。
我缩在诺大的床榻一角,揪着锦被,瞪大双眼看向门的方向。
门被大力地推开,康王李明煊来了。
身后的侍从将烛台点亮,我才看清这个暴虐的男人。
他身形瘦削,力道却大的惊人,对我施暴的时候毫不留情。
“你长得真像沈玉容,性子却一点也不像她。”
他粗暴地拉开我捂着胸口的双手。
“怎么都四天了,你还没有熟悉本王?”
他半咬半吮住我的脖颈,留下一串疼痛。
“本王对你可就熟悉了,你这儿有颗痣,这里也有……….”
他深入着,我感到痛楚与羞耻涌上心头。
我闭眼,祈求他能够快点结束。
我没有办法,沈玉容告诉我,不要企图逃走,也不要企图反抗。如果我没能生下孩子,那么娘亲在他们手里可就没有活路了。
我是相府不被承认的女儿,虽与嫡女沈玉容同为相爷的血脉,境遇却与嫡女有天壤之别。
我娘出身低微,原是相府的丫鬟,一次相爷醉酒欺负了娘亲,才有了我。
娘亲身形纤细,胆子又小,不敢声张,直到足月生产,被赶来的夫人、管家追究起来,才迫不得已道出真相。
大家才知道,相爷的这桩风流韵事,对于我这个意外,相爷自然是不耐烦地摆摆手。
“既然他娘亲是个丫鬟,是伺候人的,那就让她在玉容身边,学着伺候玉容吧。”
沈玉容是相爷的嫡女,知书达礼,温婉动人,说起话来柔声细语,总是带着笑意盈盈的眼看着人。
背地里,她却对我恶语相向,对我拳打脚踢,当我出气筒。
“都是你,你这个低贱的野种,害得我被陈家小姐笑话,你怎么不去死呢?”
她把我掐到几乎气绝才放手。我真怕她哪天认真起来就掐死我。
如果我死了,我娘亲怎么办?
我娘无依无靠,失了清白,又生下孩子,在这相府既不是妾室,又不是普通下人。
两头都不讨好,都嫌弃她。
她被安置在相府最偏僻最狭小的厢房,跟浣洗妇一同劳作,日出到日落,除了干不完的活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与我也不能轻易相见。我只有在沈玉容沐浴或者学艺的时候,才有机会偷偷溜到娘亲所在的厢房,埋进她的怀里。
“娘,我好想你。”
“你是不是被欺负了?”
“没有,我只是想娘了。”
“乖孩子,忍忍就好了。”
我得趁着沈玉容没发现之前再一路跑回去,晚了就少不了一顿打,有时候打得凶了,打得累了,她会提前睡下。
等她睡了,我再跑出来,怕娘看了我身上的伤会难受,也不敢找娘,只能找个安静的墙角独自难受。
我通常会跑去相府偏僻的珍兽园。
那里豢养着皇帝赏赐的珍兽,又臭又吵,沈玉容和其他人一般都不愿意靠近。
老虎在一旁磨着爪子咆哮、猴子上蹿下跳,我蹲在一旁抱着肩膀哭。
“喂,你哭什么?我见你总来这儿哭。”
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男孩站在猛兽园的假山上。
我吓了一跳。
“你快出来,那里有老虎!”
“你怕老虎?你是因为怕老虎才哭的?哭的小爷好生心烦,你说你怎么才能不哭?”
我看他在老虎园的假山上上蹿下跳,哭得更厉害了。
他跳下来,摊开手掌,掌心有一枚虎牙。
“胆小鬼,这枚虎牙能辟邪,什么小鬼都能帮你治,这可是我的宝贝,我守了几个月才等到它们换牙。”
我接过虎牙端详起来。
“小爷最怕女人哭,你笑个给我看看。”
我咧嘴笑,冒出鼻涕泡。
“恶心死了。”
男孩跃身又跳到老虎园,迅速地爬上假山,顺着假山爬出墙外去了,
好厉害,我拿着虎牙,抽抽搭搭了一会儿,将虎牙放进贴身的兜里。
我与秦以安成为朋友,他神出鬼没,见他最多就是相府的珍兽园。
今天追着丹顶鹤拔毛,明天要逗猴子乱窜。
“秦以安,你是哪个府里的?还是是哪家的少爷?”
秦以安挑眉,很快将问题丢还给我。
“你呢?你是这里的丫鬟?”
我吞吞吐吐。
“嗯……….我爹是相爷。”
“那你是小姐?”
“不是的,我娘是丫鬟。”
“哦。”
秦以安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瞧不起我,我心情大好又追问他。
“那你是哪个府上的?看你这么自由自在,是哪家的少爷么?”
“哼,小爷的事少打听。”
他不高兴地又窜上墙头离去了。
过几天他又会开心起来,会从老虎洞里爬出来吓我一跳,手里拎着食盒朝我晃悠。
“喂,沈瑶。来尝尝这些点心,保准好吃。”
“这是哪儿来的点心?怎么这么好吃?”
“问那么多,你吃就是了。”
我多心看了一眼,食盒上有王府的徽记。
我猜他可能是王府少爷的伴读书童之类的。
在我十五岁时,相府嫡女沈沈玉容嫁给了二皇子,即是康王李明煊。
我虽与沈玉容一同长大,她却嫌弃我,未选我一同陪嫁。
不选我做陪嫁才好,这样我就能继续在相府,还能见到娘。
当然,还有秦以安这个好友。
沈玉容嫁过去王府的两年,是我最欢乐的时光。
我找管事主动调到打扫珍兽园,与秦以安见面说话的时间多了些。
秦以安仍是出现的神出鬼没,有时候三五天出现,有时候一个两月才露脸一次。
他会把外面好玩的、好吃的与我分享,也有耐心听我唠叨着哪只猴子又不听话,哪只老虎已经老到啃不动肉。
秦以安也从那个胆大无畏的少年,长成身手敏捷的青年,会偷偷带着我爬出相府,去看外面的风光。
“一会儿忙完,你能出去吗?”
“你瞧我有三头六臂?今日园子新来了几只孔雀,起码到忙到下午了。”
“且。”
秦以安不屑,从假山上跳下来,抢过扫帚,跳进老虎园。
两只老虎在一旁,低声呜咽,等我安置好孔雀,秦以安已经打扫完了。
我环顾一圈,都已经打扫完毕,水和食料也添了。
“怎么样,还是的靠我把。”
“干得还不错。”
说罢,秦以安扶着我的肩膀,纵身带我到高墙之外。
墙角下停着一匹马,正在低头吃草。
秦以安带着我坐上马,奔到城外。
初春时节,城外漫野翠色,唯独山顶有一片桃林,煞是好看。
我走在桃林中,片片绯红落在脚下。
“这几日桃花正艳,错过了就要明年了。”
“难怪火急火燎喊我出来,原来为看这样好看的景致。秦以安,谢谢你啊。”
我折下桃枝,哼着小曲,跟在秦以安后面,直到他带着我来到一棵巨大的桃树下。
微风撩起他的发丝,纠葛几片花瓣,落在他的肩头。
“沈瑶,你跟我一起走吧。”
我吃了一惊,认真的看着他。
“秦以安,我现在不就跟你在一起。”
我摸摸他的额头,有些热,他的脸颊倏地涨红,没想到这么没羞没臊的人还会脸红。
我笑起来,“秦以安,你在演哪出?你又在逗我啦。”
他欺身靠近,把我逼靠树干上。
“沈瑶,我没开玩笑,我是认真的,你跟我………...你嫁给我吧,跟我走。”
“你会去相府提亲吗?”
“我的身份……..只能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私奔。”
“哦,不提亲………”
我想到娘亲的遭遇,心中犹豫,怕这无媒苟合,日后被辜负连理都不占。
“沈瑶,你别怕,我不会辜负你。只是我的身份特殊,此生都无法明媒正娶任何女子,你我相识十载,你是唯一我想携手天涯的女子。我相信天下之大,我靠这双拳头,总能博出一条出路,能保护你,也能养活你。”
“你不信我,还是说你舍不得相府的生活。“
“我才没有舍不得,我是担心我娘,我走了她可怎么办?”
“那把你娘带上不就行了,你跟了我,你娘就是我娘,我不会让你们吃苦。”
“从相府眼皮子底下跑两个人是大事儿,你得给我三天时间准备。”
“好,三天之后还是老地方,我等你。”
秦以安眉眼带着笑,凑近我,我害羞地闭上眼。
我知道他要做什么,只觉得额头温润。
睁开眼。
他却笑嘻嘻的对我说,“剩下的等你嫁给我再讨。”
只是未等到与秦以安私奔,沈玉容便以我娘的性命相要挟,让我进入王府,为她固宠。
沈玉容嫁给康王两年未有身孕,身处王妃这个位置,没有孩子傍身,一来怕王府里其他侧妃捷足先登生下长子,二来怕外面的野花野草生下私生子,届时她这个无所出的王妃就难堪了。
相府夫人私下给她请了不少大夫,吃的药渣都堆成小山,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反应,沈玉容需要一个孩子帮她固宠。
而这个孩子的娘,定要出自相府才便于拿捏。
相爷有一妻两妾,正妻是沈玉容的娘亲,便是大夫人。
二夫人出身商贾,陪嫁有十几个铺子,每年大把的银子进账,她的女儿沈玉娇虽是庶女,也已定下了中书令小儿子的婚事。
三夫人是小门户,育有一子一女,女儿沈玉叶不过九岁。
挑来拣去,我这个意外的私生女,倒时最合适的人选。
我已年满十七,与沈玉容样貌有九成相似,不容易招二皇子厌弃,是沈玉容完美的生产工具。
隔天,我便被送进了王府。
“别试图反抗,如果你敢反抗王爷,你娘就活不成了。”
夜里,我见到了那个带给我噩梦的男人,康王李明煊。
他比我想象的年轻,一双丹凤眼透着阴冷与狠厉。
他玩味地捏起我的下巴。
“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像的人,你会不会比你姐姐有趣些?”
身下阵阵疼痛,仿若要被撕开。
“你疼就哭吧。”
他咬着我的肩头低语。
我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。
他却兴奋地加大了力道。
沈玉容让大夫替我把脉,算准了这几天是易孕的日子。
一连五天,李明煊犹如不知疲倦的恶魔,将我彻头彻尾的摧残。
第六天。
李明煊没有来。
我拖着疲惫的身躯,来到屋外,屋外阳光刺眼,我听到屋檐上有动静。
我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,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。
我不禁抽泣起来。
哭声引得屋檐上的声音停止,在睁眼时,我看到了秦以安。
“沈瑶,你在这儿?我等你了三天,又在相府寻你,打听才知道你进了王府。我找遍了王府,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他一股脑地倒出话,我张着口,眼泪止不住。
老天爷若多给我三天时间,我现在应该和秦以安在一起,策马江湖,带着我娘过另一番生活了。
无论怎么,都好过被李明煊欺负。
秦以安看我衣着单薄,脖子上的红痕,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。
“沈瑶,我去杀了那个畜生!”
“不行,秦以安,他是二皇子,有权有势。况且,你杀了他,我也已经这样了。我娘还在他们手里,无论是你,还是我娘,我都不愿你们受难。”
“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?我们活该被欺负?”
“要怪,就怪我出身低贱,命如草芥………”
秦以安捏着拳头,低吼着一拳砸在墙上,鲜血涌出。
我怕他自责,连忙抱住他。
“秦以安,我这样子,也没办法再嫁给你了。你若是……..若是不嫌弃我,你能否抱抱我?”
秦以安毫不犹豫地抱住我。
“我怎么会嫌弃你?无论什么时候,我都不会嫌弃。”
我踮起脚,凑上他的唇,他微微一怔。
“秦以安,我说迟了,我一直喜欢你啊。”
他生涩地回应。
我将他引到那张与李明煊欢愉的大床,替他退去衣衫,引导他做李明煊在我身上做的事。
我想我一定是疯了。
我没办法选择命运,但我能选择爱谁。
情到深处,秦以安对我说,“沈瑶,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王府,还有你娘,我之前说的带你们走,我不会忘记。”
后来的日子,我没有再见到秦以安。
沈玉容请的大夫果然很灵验,月信过期后,我被整出喜脉。
沈玉容听到大夫的确诊,嘴角露笑,转而就冷笑鄙夷。
“真是下贱,不过几次就怀上了。你跟你娘真是一路货色。”
消息很快传到康王李明煊的耳朵,他没有亲自来,只安排了山珍海味往我屋里送,还派了两个丫鬟照顾我的起居。
我向沈玉容提了一个要求,让我娘来王府照顾我,否则这个孩子我便不生了。
头三月坐胎不稳,磕磕碰碰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滑胎。
沈玉容思索再三,同意了。
第二天娘亲便被送进王府。
娘见到我没有想象中的高兴,她仍是一身素色衣衫,朴素的发髻上连个簪子都没有。
“瑶儿,好久没见到你,你怎么瘦那么多。”
娘约莫已经知道我的遭遇,拉着我的手坐下,脸上挂满歉疚。
“都怪我,如果不是我连累你,你也不会受这个罪。”
“娘,我现在好着呢,你看这满屋子的礼物,以前见都没见过,你看你喜不喜欢。”
我把一只东珠簪花在她发髻上比划。
“你还是原来的性子,报喜不报忧,是娘对不住你。”
“娘,不许你这么说,我们要朝前看,往日的日子好着哩,等我生下这孩子给他们,我们就离开王府,也不回相府了,我们娘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生活,好不好?”
“只要你能好,娘都依你。”
在王府里,虽然不能进出自由,但是康王没有再来打扰,每日吃喝不愁。我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感慨,这最好的时光,竟然要凭屈辱才能得到。
肚子里有个小生命,这种奇妙的感觉,不禁让我好奇起娘怀着我的时候是什么情景。
“娘,当时你怀着我是什么感觉?”
她苦涩的笑起来,又叹息。
“那时候我年纪小,又害怕,根本不晓得肚子里有你,人人都以为我只是胖了。如果我晓得,我肯定要逃出去。也不至于让你过苦日子。”
见娘脸色惆怅,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好的话题,连忙将话题岔开。
“娘,您尝尝这燕窝酥,挺好吃的。”
屋檐上有黑影掠过,我连忙起身看过去,却是天上大雁投下的影子。
月份渐大,七个月时已经肚大如罗。
李明煊来看我,贴着我的肚子跟孩子说话。
“宝宝,爹来看你了,你动一下。动一下,爹就赏你一栋宅子。”
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动了一下。
“哈哈,真有趣。生出来一定又聪明又好看,跟你娘一样。”
他的目光贪婪地上移,朝向日渐丰腴的胸口。
最近衣裳又紧了许多,胸口仿佛坠了千金石般喘不上气。
他伸出手,想要解开我的衣衫。
“康王,大夫来瞧了,说过……….切忌房事,胎相不稳。”
康王无子嗣,这是头一个孩子,他辨不出我话的真假,还是谨慎的收手。
“好吧,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,咱们可以再生三个、五个孩子,本王不急。”
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。
连着没吃两顿饭,终于惊动了沈玉容。
“怎么肚子里有货,就摆起谱了。”
“王爷来过了。”
“他来,他说了什么?”
“他说这一胎后还要生个三五胎,莫不是看上我了,想纳我做个侧妃?”
沈玉容一巴掌扇了过来。
“是不是你说了什么勾引他的话?你这狐媚子仗着大肚子,我不敢打你吗?”
她还想打,被我一把抓住手腕,“沈玉容,你弄清楚。我不想呆在这里,一分一秒也不想,我也不稀罕测王妃的名分,你最好让王爷打消这个念头。”
“你在威胁我?”
“对,就凭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她瞪着杏眼,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唯唯诺诺的我,会跟她谈条件。
“生完这个孩子,就让我和我娘走。”
她冷笑,“好呀。”
临盆在即,我让娘帮我算着日子,娘在相府伺候过姨娘们生产,推算我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。
大夫每日都会来诊脉,问我胎动的情况。
我面色如常地回答,只说一切正常,没有临产征兆。
“或许是要迟几天了。”
大夫思索着便向沈玉容禀报。
“急丫头,慢儿子,迟些也好,保不齐一举得男。”沈玉容得知很高兴。
如今这肚子越发沉重,步履艰难,连睡觉都不舒坦。
我让丫鬟告诉沈玉容,今日想乘船泛舟,这几日有灯会。
沈玉容气冲冲得来。
“你又想耍什么幺蛾子?”
我故作可怜。沈玉容大小姐做惯,向来吃软不吃硬。
“玉容姐姐,你还记得小时候您带我泛舟赏灯吗?那江上都是许愿灯,如今这娃娃不安生,我想替他求一盏灯。
希望他生来就乖巧,不让姐姐费心。”
“哼。算你想得明白。你们母子缘浅,要怪就怪自己福薄养不起小王爷,担不起小王爷娘亲的身份吧。”
“那是自然,以后这孩子只有一个娘亲,就是姐姐呀。”
我脸上堆着讨好的笑,肚子阵阵发紧。
入夜,娘亲扶着我登上画舫。
我忍着疼,费力地走,不敢让玉容和旁人瞧出端倪。
我将许愿灯放入河中,看着它随波逐流,越漂越远。
江面上陆陆续续漂来许多许愿灯,吸引了众人的目光,丫鬟婆子们都扶着栏杆看灯。
我瞅见画舫一侧的小船,拉着娘,趁人不备跳到小船上。
这一跳只觉得双腿间一阵温热。
怕是破了水。
“瑶儿,咱们这是要干嘛?”
我扶着肚子,躲进船内,双脚止不住的打颤。
“娘,你赶紧去划船,离那会画舫越远越好。”
娘不知我的计划,只能用力地划船,我躺在船舱逼仄的空间里,伴随着阵痛,用力。
眼瞅着离画舫的船越来越远,肚子的痛也越来越密集,我摸着肚子,肚子里的孩子就快出来了。
剧痛袭来,身体仿若要被撕裂。
热流从双腿中淌出,哗啦,孩子出来了。
孩子响亮的啼哭。
娘抛下船桨赶来看我,又看到裙摆里黏糊糊的孩子。
“瑶儿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娘,我们只有这个机会跑,玉容不会给我们留活路,只能搏一搏了。”
我咬断脐带,脱下外衣,裹住了孩子,是个男孩。
健健康康,哭声有力,胸口有颗红痣。
似乎有些眼熟。
江面忽然躁动起来。
王府的人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。无数只小船由远及近。
康王李明煊与王妃沈玉容立于船头之上,四处张望。
“王爷,那艘船上似有小儿哭声。”
“还不赶紧划过去!”
“沈瑶!”
我虚弱地站起身,“你们别过来,否则我就将这孩子丢进江里。”
李明煊看到孩子眼睛一亮。
“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?”
“男孩。”
“沈瑶,你别冲动。你不要对孩子动手,凡事都好商量。”
“你让他们的船都划远点儿,我就把孩子给你。我跟我娘要离开,你们不要找我。”
我把孩子高高举起,他无辜的哭起来,我一阵心酸。
王爷命其余的船全部撤开,只留他和王妃的船。
“沈瑶,我的好妹妹,你可别做傻事呀。”
王妃沈玉容那边传来哭喊声。
康王李明煊扶着泣不成声的她,好似我抢走了他们的孩子。
我看了看孩子,他那么小,小猫似的,软软糯糯,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。
我紧紧搂在怀里,下决心放进木盆里。
木盆载着孩子,在两船之间的江水里晃晃荡荡。
“玉容,快,快点把我儿子捞上来,快划过去。”
沈玉容一边抽泣,一边卖力地划船。
船桨搅动起江水,木盆也随之剧烈的摇晃。
我揪着心。
“蠢猪,你不能轻点划,我儿子若是有闪失,我送你去江里喂鱼。”
沈玉容不敢大动作,只敢小心地划着船桨。
站在一旁的娘也揪着心,这也是的她的亲外孙。
“娘,我们赶紧走。”
“瑶儿,你真心舍得?”
“娘,孩子交给他们,他会过得比我们好。”
我颤颤巍巍拿起船桨,用力的划船,娘默不出声也一同划船。
背后的船只、孩子,在江中的雾霭中越来越模糊,孩子的哭声也渐渐听不到了。
我软瘫下身体,真想好好睡一觉。
“瑶儿!”
娘朝我喊。
我来不及回应。
双腿间,又有一股热流涌出。
我晕了过去。
醒来之时,娘正看着我,我急问娘。
“我们逃出来了吗?”
“你别想那么多,身子要紧。”
我要支起身,身子如棉絮般无力,环顾四周是一片富丽堂皇。
心下一沉,娘察觉立马低声宽慰我,“你流了太多的血,如果不是康王爷,你只怕没了。”
“怎么会?我生完孩子还好好的,还能划船呢………我怎么会有事?”
“瑶儿,你就安心的在王府,只要你好好的,娘在哪里都跟开心。”
一阵笑声传来,康王李明煊大步进来。
“哈哈,你放心,本王不会亏待你,你为本王生了一个好儿子,就算你任性,本王也不会追究。”
我厌恶地别过头,他俯身于我耳语。
“大夫说你身子底好得很,只要好好养着,很快又能为本王再生三四个孩子呢。”
我愤而相视。
“哈哈,你这小表情真是比你姐姐有趣多了。只是你这女人好狠心,你就不怕我们的孩子出事儿?”
“孩子怎么样?”
“孩子好得很,嬷嬷说他跟本王小时候一模一样,本王要赏你,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要的王爷就给吗?”
“哦,你想要离开本王,那可不行,你还要为本王生下二王子、三王子。你就跟你娘在王府呆着吧,这里吃喝不愁,你一个弱女子逃出去做什么?带着你娘跟你喝西北风吗?”
他笑着看着我,临走拍了拍我的脸蛋便离开。
修养了半个月,我的身子好了许多,丫鬟扶着我在王府里四处走动。
行至观鱼台见一群人,乌泱泱聚拢,是王妃的仪仗,中间是沈玉容。
我掉头就走。
“沈瑶,你不看看我的儿子吗?”
在一群丫鬟奶娘的簇拥下,沈玉容高声叫住我。她身旁的奶娘,抱着一个襁褓,襁褓里伸出一只粉粉嫩嫩的小手晃动。
我的孩子,我鼻子一酸,如骨鲠在喉,胸口一紧,里衣便浸湿了。
孩子出生,我连一口奶都没有喂过他。
“恭喜王妃,喜得贵子,我感染了风寒,怕传染给王妃与小王子,我先退下了。”
我带着丫鬟疾步离开观鱼台。
回到房里,我将浸透乳汁的里衣更换。
虽然我想忘记这个孩子。
但这副身体却还未忘记孩子,仍在分泌乳汁,还想喂喂她的孩子。
晚膳后,沈玉容的侍女送来孩子的一双小鞋。
“这是王妃赏您的,她很满意您今日的表现。”
我看着精致的小鞋默不出声,娘替我将小鞋收好。
一个月后,我的身体已经大好。
康王派了四个丫鬟来伺候我的生活起居,倘若不知我进王府的前因后果,还以为我是王爷的新宠。
我搬进了三进三出更敞亮的宅院,这宅院离王妃沈玉容的宅别院只有一座花园之隔。
母凭子贵,可笑可悲。
我摸着雕花窗棂,鱼贯而入的家具摆件,纱幔低垂的黄花梨木大床,真是个华丽的鸟笼,哦,产房。
一旁的丫鬟见我闷闷不乐。
“小姐,奴婢见你整天闷闷不乐,是何缘故?王爷对你那么好,若换做我,我是一百个愿意。”
丫鬟嘴快,不知哪里学来的舌。
“是呀,王爷待我这样好,许是我过于矫情。”
娘让丫鬟退下,拉着我坐下,给我递上点心。
“瑶儿,娘知道这不是你的选择,纵使有千万般不愿意,总…….总好过在相府,过那些苦日子吧。”
“娘,我怎么觉得在相府吃糠咽菜,还来的自在些。”
“那有什么办法,这就是命,只怪我们命如草芥。”
娘亲见我不动,又拿出亲手绣的小孩肚兜。
“瑶儿,你看我给………他做的小东西,我手笨,你看好不好看?”
我凄然一笑,娘连外孙都不敢说出口。
“好看,好看有什么用,他没法喊我一声娘,也无法与祖母相认。”
说到娘的痛处,她连亲外孙都没有正眼看过一眼呢。
夜幕降临,丫鬟们提着食盒,鱼贯而入,摆开桌子。
“王爷今晚要在这里用膳。”
我心中一颤,那噩梦般的过往涌上脑海。
娘亲小心地收起肚兜,紧握着我的手。
索然无味的晚膳后,李明煊招呼我过去,我不愿,便被他一把拉过去跌坐在他的怀里。
“都生过孩子的人了,怎么还这么生份?”
说着,他的手不老实地在我身上游移,我厌恶地挣扎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。
他笑着一把将我揽起,丢在床榻上。
产后的生涩让我痛得倒吸冷气。
恨不过,便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。
李明煊一愣。
“你越发有趣了。”
他这个变态,将我那一口当做了动情的信号,他更加卖力。
我攥着被褥,不敢再有反应。
实在痛不过,只能闷声流泪。
第二日醒来,还在梳洗,沈玉容就来了,
她一把撕开我的衣衫,昨夜凌辱过后的红痕无所遁形。
“贱人,你又勾引王爷!”
我脸色淡然,“王爷要来,我能拒绝的了吗?你们从船上将我带回,就该知道男人怎么会满足。”
沈玉容指着我咬牙切齿,我知道她只希望我是个生产工具,而不是一个让李明煊惦记的女人。
“如果你不安分守己,你娘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。”
沈玉容一丝冷笑靠近我。
“或者,孩子会不小心吃错东西,小孩子嘛,吃错东西、体弱多病是常有的,何况你不是还能生嘛?再生十个八个,我也有的是手段拿捏你。”
声音不大却拿住了我的七寸。
“以后王爷再来,我想你应该怎么懂得拒绝了吧?”
沈玉容走后,娘亲进来替我整理好衣裳。
“瑶儿,日子总会好的,你别灰心。”
娘底气不足地安慰我,我埋入娘亲的怀抱里抽泣。
第二日,丫鬟推开娘亲的房门,发现娘已悬梁自尽。
娘没有读过书。
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
只把亲手绣的肚兜叠好了,放在床头。
我攥在手里,她怕拖累我。她以为她去了。我就不再受制于人。
我无声看着娘的尸首被抬出去。
偌大的院子静地落根针都能听见。
李明煊罕有的不为凌辱我,而来看我,可能怕我步了娘亲的后尘。
他见我沉默,便将我揽入怀安慰。
我没有推开他。
“你娘是福薄之人,你与她不同,你是泽儿的生母,我会好好待你。”
我扬起满是泪花的脸。
“王爷,您说以后我们还会有其他孩子,但我是相府不光彩的私生女,在王府也没有名分,这样糊涂跟了王爷,我无所谓,就怕以后孩子要被人耻笑。”
“那本王就娶了你,只要你愿意。”
“只怕嫡姐为难。”
“怕她作甚,她进王府这三年,一无所出,整日里就会争风吃醋,整个后宅都不安生。我留着她,不过是看在相爷的脸面。”
说着,他意欲亲上来,我却不能让他轻易得逞。
我知道他喜欢的就是欲擒故纵的游戏。
我推开他,他一脸狐疑。
“王爷,我娘亲尸骨未寒。请王爷好生将她安葬。侧妃一事,王爷择吉日,妾自当是愿意的。”
李明煊在我这里吃过不少瘪,我难得愿意,他心情似乎大好,便放开了我。
沈玉容又来闹了一番,砸碎了不少名贵的花瓶摆件。
赏了我两个耳光,吵闹着要去王爷那里要说法,说我这样低贱出身,怎堪纳侧妃。
不过几日,偃旗息鼓。
听丫鬟说,相府那边已经知道了康王要将纳为侧室的事,也知道我为王爷生下了孩子。
相爷不喜欢我,却不嫌弃攀权富贵,身为小王爷的外公,自当欢喜地应允了这门婚事。
不但我娘以相府姨娘的身份安葬,我也以相府庶女的身份嫁于康王。
纳侧室不以兴办,王爷请了血缘亲近的人。
其中有大皇子,肃王李明义。
“恭喜王兄,喜得佳人。听说又是相府的女儿,你倒好,相爷拢总几个女儿,都被你收入王府。”
“你那位王妃已然顾盼生姿,听说这个妹妹更比姐姐娇俏,这双姐妹花左右在怀,王兄实在好福气。”
康王与其王亲权贵说着话。
隔着纱幔,我看到大皇子身边的侍卫,不由酒杯跌落。
秦以安,他怎么,他怎么在大皇子身边?
李明煊显然认识秦以安。
“你怎么在我大哥身边,我以为你死了。”
秦以安没说话,肃王李明义替他回答。
“你说秦以安呀,他勇猛过人,在贤弟身边,只怕埋没了。遇到我也算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。”
“哼,三姓家奴,王兄还要小心。”
“贤弟言重,都不是为李家效命,何来三姓呢?”
两人谈话,夹枪带棍,散发着烟火味儿。
秦以安的目光越过沙幔看向我,我慌乱地避过目光,只觉胸口烦闷。
他说,不辜负我,要待我好,要待我娘好,就是这般吗?
身边的女眷们议论起来。
“听闻肃王爷身边这个护卫,可了不得,肃王爷去狩猎,窜出一只猛虎,幸好有他出手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我离开坐席,转向花园。
“瑶儿。”
秦以安从假山后闪出。
一年未见,他青涩的脸庞成熟了许多,刀削似的下巴,眉间甚至有一道以前不曾有的疤痕。
只有眼眸,化不开的深情未变。
“秦以安…….”
满肚子责怪他的话,都噎在喉间,千言万语不过一句。
“你还好吗?”
秦以安笑起来,露出两排白牙,依然是那个在老虎园假山上的少年。
他大步迈向我,将我用力地抱进怀里,吻住双唇,那么霸道,又那么痴缠。
钳住我的双手,仿若要将我揉进他的躯体里,我喘不过气。
“瑶儿,你听我说,我要助大皇子登位,铲除二皇子,等事成之后,我便可以带你远走高飞了。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只有天子开口,才有你我的太平日子。”
原来他消失的这段日子,都在筹谋这些。
是啊,这天底下,逃不出王孙权贵的掌控,只有皇帝的金牌御旨,才能报我们平静安康。
搅入夺嫡之争,前路更加坎坷,我忧心忡忡摸着他的脸,摸着那道深入眉骨的伤疤。
“瑶儿,无论你我什么身份,你都是我的女人,我永远都记得。”
我仿若又看到希望,扑在他的怀里。
“瑶儿,这是这些年,要委屈你了,等到大皇子事成,我便带你远走高飞,千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,我们再不用受制于人了。”
我闭上眼,似乎看到他带着我隐居山野,过起相依相伴的日子。
秦以安筹谋这些,定然不容易,我也不能坐以待毙。
“王爷,我瞧见妹妹神色慌张,进了园子。好像有男子跟着她进来了。”
秦以安向我使个眼色便离开了。
我抿了抿唇,匀了匀花了的胭脂。
“瑶儿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王爷,妾前几日见到这假山上有一窝幼鸟,今日鞭炮爆竹声太大,妾担心惊扰了小鸟,所以来看看。”
顺着我所指,假山的石缝间,却有一窝幼鸟叽叽喳喳。
“幼鸟索性无碍,妾已经与孩子分离,不忍这些小鸟也跟妾一个下场。”
沈玉容脸色刷白,李明煊似乎心中有愧,扶着我的手,低声说,“瑶儿,我们再生几个孩子,你姐姐无子。委实可怜。”
可怜?滑天下之大稽。我是怎么一步步被逼入王府,成为他们的待产工具?又是怎么逼死我娘?
我从来都没有忘记。
有一日,我必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娘。
第二日,我从丫鬟处打听到,昨夜泽儿哭了一宿,
“奶娘,奶娘不给孩子喂奶么?”
“王妃不点头,奶娘哪敢?”
丫鬟见我得势,说话也向着我,而我也毫不吝啬,康王的赏赐,从来都有四成抽出来给她们。
“依我看,这王府里总计一个王妃、三个侧妃,为王爷诞下小王子的只有您,王爷现在又对您青眼相看,您何不趁着这股东风,将孩子抢来自己养。”
“混账,哪个许你这么说话!”
我扬手一巴掌。
丫鬟绿萼知趣地退下,事后我命人给绿萼送去了双花活血膏安慰。
皇帝年事已高,入夏后暑气难耐,朝堂上稍有不顺,便胸痛难抑,太医诊断是胸痹。
储君一事,悬而未定。
肃王是大皇子,后妃所生。
康王李明煊是二皇子,母亲是皇后。
三皇子年幼,尚未封王。
立储自古有“立长不立幼”的说法,但帝后情深,妃子所生的大皇子一直未能被立为储君。
皇帝病后,大皇子肃王、二皇子康王便连夜进宫侍疾,争相表孝。
几日后,李明煊回到王府,才朝内院走,便听到孩童啼哭。
“赶紧抱走,让他闭嘴,烦死了,这般哭嚎,奶娘你不会哄哄他吗?”
“王妃息怒,奴婢这就让他不哭。”
奶娘摇晃着孩子,给奶不吃,也哄不好。
“闭嘴!”
沈玉容生气的走到奶娘身旁,用绣帕将孩子的嘴巴堵起来。
瞬间没了声响。
“王妃,这恐怕不行,孩子折腾不起。”
“有什么的,死了就让那猪婆再生一个,她贱得很,一下就能中。”
孩子嘴被堵住,呜呜哭不出声,小脸逐渐涨红,奶娘有些害怕。
李明煊大步走进屋里,沈玉容吓得花容失色。
“沈玉容,你好毒的心肠,他不过是个孩童。”
奶娘见康王来,立马将堵着孩子嘴巴的绣帕去掉,孩子才畅快的呼吸起来,咂巴着小嘴,委屈地看着李明煊。
“我只是开玩笑,小孩子应该没那么容易就………何况他不是好好的嘛。”
“沈玉容,你在王府骄纵,欺负其他人也就罢了,我都忍着,但是泽儿是我的儿子,你若不懂为娘的道理,我就把他交给亲娘去养。”
李明煊让奶娘将孩子送去抚松院。
我在屋里与绿萼学着制香,绿萼这个姑娘,上次经我教训之后,晓得祸从口出,言语上收敛许多。
绿萼亦是庶女,家里做着制香售香的买卖,虽然绿萼在香术上颇有天赋,但庶女就是庶女,即便才华出众,也只能嫁做人妇,成不了大业。绿萼选择进入王府做丫鬟,赚够本钱,自立门户。
“夫人,研磨香料的时候,动作要缓慢、轻柔,这样才能均匀。”
“天气太热也不行,香气散发的快,就失去了效力。”
奶娘抱着孩子前脚进来,后脚李明煊也跟着进来了。
看到孩子,我喜极而泣。
“瑶儿,你是孩子的亲娘,定会对孩子好,你就好好养着孩子。”
“是,妾一定尽心尽力。”
连着几日李明煊进宫侍疾,但听说二皇子肃王那边,已经动身去永阳赈灾,那边起了洪灾。
府中能获取的信息有限,我摇着扇子抱着泽儿,带了礼物,登上马车,回了一趟相府。
相府夫人和姨娘们对我不请自来,自然不放在心上,但碍于我背后有王爷撑腰,也会恭敬地叫我一声夫人。
我抱着泽儿,喝了两杯茶,等到了相爷。
母凭子贵,相爷对我倒是客气。
“爹,女儿自嫁过去,还未带孩儿来见过外公。”
我逗弄着不满周岁的泽儿,泽儿伸着小手,抓着相爷的胡子咯咯直笑。
相爷看到孩子,心情放松。
“真是机灵的孩子,一晃眼都这么大了。”
“爹,女儿前来只想问,皇帝抱恙,肃王不侍疾,反而去永阳赈灾,可有什么隐情?”
相爷哈哈大笑,惹得泽儿也跟着笑。
“傻女儿,本朝以孝治国,百善孝为先,但孝分大小,孝父母是小,孝百姓是大。”
我恍然大悟,肃王此举,是以孝百姓而俘获人心。
那我只要继续稳住李明煊,等到肃王成事,秦以安所说的不就实现了。
相爷看我沉思,转而严肃低声问。
“瑶儿,你与玉容都是从相府嫁出去的女儿,你们与沈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如今你的孩子是王爷的血脉,未来的小王爷,但若行差踏错,眼前这份荣华富贵可能就是昨日烟云。”
相爷意有所指般,逗着泽儿,“泽儿,长大了要不要住金子做的宫殿?”
“爹,泽儿还小。”
“瑶儿,你却不小啦,都是做娘的人,总得为孩子谋划。”
我立马抱着泽儿,坐马车回到王府。
李明煊不可置信的听完我的话。
“瑶儿,你的意思是,我立马也去永阳,与皇兄一起赈灾?那父皇怎么办?”
“你且立马进宫请旨赈灾,父皇自然还有皇后在身边。”
李明煊在床上是个勤快人,在政务上却一头雾水。
立储事大,他不敢含糊,立马进宫。
一个时辰后,他便欣喜地回来,说父皇准了他去永阳与大皇子一同赈灾,但是国库亏虚,得自己想办法筹集赈灾粮。
这立储的考验,不但是能力,更是皇子后背势力的站队。
连夜,李明煊的马车要启程去永阳,我也换了短装钻进了马车。
“瑶儿,你不留在王府照看泽儿,你上车做什么?”
“王爷,以往我在相府经常听丫鬟小厮谈起水患,我也想去见识见识。”
“那你这身装扮?”
“王爷,你不与外人说,谁知道我是女子。”
我脸上抹了锅灰,衣裳是跟小厮借来的,又束了胸,乍一眼看就是伙房小哥。
“瑶儿,你真有趣,本王都忍不住与这般模样的你亲热一番。”
“王爷,明早就到永阳,您还是好好休息吧,皇兄不知在那边如何了,还要打探打探呢。”
我按住他不安分的手,他没坚持,或许真累了,不一会便睡着了。
我怕他半夜骚扰,一直强撑着,终于在马车的颠簸下,还是睡着了。
早上,马车外投进一束光,我睁开眼睛,李明煊早已醒了。
我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袍。
外面的传话。“康王,永阳城到了。”
眼前是一片萧索的景象,水患过后,城墙脚堆满淤泥与垃圾,车队向着城内行驶,城内更是萧索,许多房屋损坏,泥水混着残垣断瓦和器具,人们光着脚在泥泞的道路上茫然地看着我们的马车。
“行行好吧,给口吃的。”
“官爷,给口吃的吧,庄稼全部冲毁了。”
灾民的乞讨声不绝于耳。
我将临行时带出的煎饼递给侍卫,侍卫拿着饼便被饥民一哄而上。
“瑶儿,这也太惨了。”
李明煊拉着我的手,望着马车外的景象不住的摇头。
“筹措粮食,就要看王爷的能耐了。”
李明义已经先一步来到永阳,为何永阳城的饥民只增不减?
我与李明煊到了府衙,知州大人恭迎多时,备了粗茶淡饭为李明煊接风洗尘。
一桌子新鲜菜只有水煮萝卜和番薯叶子。
“肃王李明义先我们来,他们怎么不在这?”
“呵呵,康王爷来的不巧,今早肃王去往雍州筹集粮食了,肃王这一去能筹集三十万担粮食,至少能缓解永阳城四个郡县的饥荒,天不亡永阳,皇恩浩荡呀。”
知州摸摸胡子,低声问,“不知康王能筹集多少粮食,我好安抚一下百姓,您也瞧见了,城内饥民太多,就怕饿的没活路,容易暴动。”
“四十万担。”
“康王爷是永阳的救星,我代百姓先叩谢康王爷了。”
一桌菜,李明煊没动几下筷子,寒暄过后便去了驿站,规划之后的筹粮。
次日,我主动留在永阳城关注李明义的动向,李明煊带着人前往蕲州借粮。
我男扮女装,穿着与饥民无异的粗布麻衣,在城中打探消息,原来朝廷的赈灾粮拨下来过好几回,到了饥民手里,只剩一碗薄粥。
李明煊离开的第四日,我在驿站遇袭,身旁侍卫全部被杀,而我被擒到郊野山洞。
“这小妮子果真是康王的宠妾,连出来赈灾都不忘风流快活,要不,先让兄弟几个尝尝?”
“愚蠢,你动了他的女人,他不要了,你找谁要粮食去?”
“兄弟只是开玩笑,但这女人真的值得了十万担粮食?她这长相也太埋汰了……..”
“蠢货,她这都是装的。”
对方蒙着面,想拿我跟李明煊换十万担粮食。
我不清楚在李明煊的眼里究竟我值不值十万担粮食,我只好奇,我的身份是何时泄露的?
山洞里,每日有人定时送饭,野菜粥,不管饱,只管活命。
我在墙壁上刻着日子,等到第八天,送饭的蒙面人与平日的不同。
他蹲下身,放下野菜粥,目光交汇,我认出他是秦以安。
他示意我噤声,洞外还有蒙面歹人盯梢。
我在野菜粥中咬到一块硬物,悄悄藏在手袖里,等洞内无人的时候,剥开硬物里藏着的字条悄悄看。
——饥民暴动,康王遇难,肃王平乱,赈灾有功。
这就是秦以安的计划,借这次赈灾,让康王李明煊“意外”死于暴动,再由肃王出面,平定饥民的暴动,安抚永阳百姓。
原来我与李明煊的动向,李明义早就清清楚楚。
我值不值十万担粮食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能引来李明煊就达成了目的,届时李明义再带人来救,三方人马,刀剑无眼,死伤难免。
不。
这不是我要的结果。
我攥着字条,我要想办法告诉秦以安,李明煊不能死,至少不是现在死。
第九日,送饭的不再是秦以安。
蒙面人洋洋得意告诉,李明煊已经回到永阳城,他得知我被俘,已经答应了用十万担粮食来换。
“那康王还真心疼你,满口就答应了用粮食来换你,你再委屈两天,等粮食送到地方,他亲自来接你回去。”
“让我见见透露我身份的人。”
“那人神出鬼没,我们也晓不得他在哪里。”
我朝着山洞岩壁撞去,顿时额头血流如注。
“我若死了,康王就不会给你们粮食。你们最好想办法让我见到那人。”
蒙面人慌了,立马跑出山洞去找人。
直到天色暗下来,秦以安蒙着面出现。
我抓着他的袖子,不顾满头满脸都是血。
“秦以安,李明煊不能死。”
“为什么?”
秦以安满眼不理解,“李明煊欺负你,还逼死你娘,他死不足惜。趁这次永阳饥民暴动,正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,等肃王立为储君,你我就可以获得自由,想去哪里生活都可以。”
“秦以安,你替肃王李明义递刀子,杀害二皇子这样的把柄,肃王不会放过你我,只怕日后不是自由,而是无尽地逃亡与追杀。”
“沈瑶,你是不是袒护李明煊故意这么说?以我对李明义的了解,他不会这样。”
我凑到秦以安身旁,伏在他胸口。
“以安,你若为我俩未来筹谋,就信我,扶持李明煊上位,才是上上之计。”
“瑶儿,我……..”
“李明煊夺我清白,逼死母亲,我与他势不两立,但我不要提心吊胆的自由,那不是自由。”
我抬起湿润的眼眸,秦以安终于心软。
“瑶儿,你别哭,都怪我鲁莽行事,都依你。”
第十一日,我见到了李明煊,一向重视仪表的他,胡子拉渣,眼窝发青。
“粮食都给你们了,你们怎么还是苛待她,你们一帮大男人好意思为难一个弱女子。”
他摸了摸我额角的伤口,满眼心疼。
“怎么还是这么倔,受制于人,稍微服软就是了。”
“王爷筹粮辛苦,我薄柳之资,自知不值十万担粮草,乱民要用我要挟王爷,我不愿王爷为难。”
“瑶儿,我说过了,我不会亏待你。”
忽然,林子里射出许多飞箭,李明煊警觉地按下我,一旁的侍卫喊着保护王爷,四周的乱民也惊慌起来,寻找箭矢飞来的方向。
接着,山野间冒出许多官兵,是知州的人,替我们挡下飞箭,冲向林间。
“赶紧护着王爷先走!”
我看到知州的人,安心许多,秦以安终于还是站在了我这边。
乱民抢去的粮食悉数追回。
李明煊筹集的粮食火速配发到永阳城及附近郡县,饥荒得解。
皇帝看了赈灾文书,却一口鲜血吐在奏折上,病的更厉害了。
奏折上明明白白地写着,大皇子李明义勾结、挑拨乱民,意图谋害二皇子李明煊。为夺储君位子,兄弟阋墙,这是皇帝最不愿看到的事情。
事不宜迟,立储以定人心。
二皇子康王李明煊立为储君,大皇子肃王李明义封地永州。
待到泽儿四岁,我拉着泽儿在府里看孔雀,宫里传来消息,皇帝薨了。
李明煊继位。
新帝继位,后宫皇后的位置却迟迟没有定下。
后位争议的焦点集中在我与沈玉容,一说沈玉容原为正妃,嫡女出生,理应为新后;又说沈瑶诞下了长子李煜泽,孕育皇嗣有功,理应为新后。
各执一词,朝中争执不休。
沈玉容听闻,对我不屑一顾。
“不过是相府见不得人的私生女,说是庶女都是抬举。皇后尊贵,自当是嫡女才适宜。”
李明煊的生母,先帝的皇后,如今的皇太后,是庶女出身,听闻沈玉容这样大放厥词,帮李明煊做了决断,封我为皇后,沈玉容为贵妃。
册封大典上,我看到沈玉容眼里含恨,下唇几乎咬出血来。我扬起下巴,从她身旁走过。
新帝继位,李明煊忙于政务,显得疲惫不堪,我让绿萼点上熏香,过了一会室内散出淡淡果香,沁人心脾。
“瑶儿,如今的你越发柔情似水了。”
“皇上,女子的幸福全寄于夫君,皇上待我好,泽儿又乖巧懂事,我夫复何求。”
“唉,若是玉容有你这般善解人意就好了。”
我故作吃醋,别过脸。
李明煊转过我的肩,我偏不,执拗地耍起小性子。
“好啦,别生气了,不提她啦。”
我气呼呼地抓起他的胳膊,咬了一口,他吃痛。
“你咬我!”
“怎的,皇上,你来抓我呀。”
我哧溜从他怀里滑出,他的怀里只剩下我的外衣。
“小妖精,看我抓到你,怎么惩罚你。”
李明煊来了兴致,与我在房内玩起捉迷藏。
香汗涔涔,记不清李明煊第几次从我身上起来,只记得刺眼的阳光将我叫醒,已经是中午。
李明煊已经早朝去了。
我呕吐起来,命人将房门、窗户全部打开。
绿萼进来,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。
“娘娘,喝完汤药解解。这香能助阳,闻多了却会恶心。”
我起身沐浴,换了身衣裳,再去看泽儿。
尚书房里,五岁的泽儿跟着太傅学着圣人之道,摇头晃脑跟着太傅念着论语孟子。
“娘娘,此处风大,小心风寒。”
我抬头,是羽林卫统领,秦以安。
四年前,他因揭发李明义密谋勾结乱民、保护李明煊有功,被留在皇城。
城楼上,秦以安站在风口,衣袍被风吹的烈烈作响,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,他替我挡了风,没那么冷了。
李明煊继位第三年,我以充实后宫为由,大选秀女,李明煊很满意我这个皇后的做法,连皇太后都夸赞我不妒,是为妻的典范。
然而后宫妃嫔们的肚子,却死海无澜一般,一点动静也没有。
坊间开始传闻,要么皇后从中作梗,不让妃嫔们有孕,要么皇帝那唯一的儿子李煜泽,就不是皇帝的种。
我在凤栖殿看着李明煊没有看完的奏折,忽然内侍来报,让我立马去太华殿。
我过去才发现,乌泱泱整个后宫的人都在。
李明煊神情严肃,皇太后面无表情,妃嫔们低着头,贵妃沈玉容一贯的轻蔑。
“皇后,有人告发你私通。”
李明煊很少称呼我为皇后,私下里叫我瑶儿。
“皇上,这是诬告,臣妾可与她当面对质。”
“来人。”
泽儿被内侍带了过来,要当场滴血验亲。
“父皇?”
泽儿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,手指就取了血,血滴落在碗碟的清水中。
李明煊面色凝重,也取了血。
众人屏息凝神,等待奇迹发生。
我静静地看着水中的两滴血,融在一处。
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。明明泽儿不是皇上的孩子!”
沈玉容喊出声。
我伸手便是一耳光。
“沈贵妃,东西可以乱吃,话可不能乱说。皇嗣关乎社稷,坊间风言风语,可是从贵妃这里传出去的?”
“没有,我也是听说,不是我说的,是别人说的。”
“谁?”
“以前王府里的洗衣妇,瞧见你房里有其他男人……..”
我又是一个耳光,将她拽到碗碟旁。
“沈贵妃,你看清楚,两血相容,泽儿是皇上的亲生骨肉………姐姐,你别忘记,泽儿是怎么来的?”
后半句,我压的很低,沈玉容却听得清楚,她瞪大了眼睛,显然是想起来了,是她逼我进王府,是她逼我爬上王爷的床,用我娘的命逼我怀上王爷的种。
始作俑者,是她。
众妃嫔们窃窃私语起来,皇太后乏味地摆摆手。
“沈贵妃,你已经疯了,去碧洗宫好好静一静吧。”
“沈玉容,没想到时至今日,你还是容不得瑶儿,在这大放厥词,血口喷人。封你为贵妃是朕心软了,你还是去碧洗宫好好反省吧。”
泽儿委屈屈巴巴。
“父皇,贵妃娘娘在说什么?孩儿不明白。”
“泽儿,她是疯子,不用理会。”
李明煊将泽儿揽到身旁,笑着招呼他吃糕点。
沈玉容突然大笑起来。
“我知道了,为何我没有孩子,其他姐妹也没有孩子,是你,是你不能生吧?”
她指着皇帝,大笑。
一语既出,众妃嫔都不敢言语。
我看着李明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他腾地站了起来,将手里的茶杯砸向沈玉容。
“疯妇!来人,将她拖下去,割去她的舌头。”
侍卫将沈玉容拖走。
我抹掉眼泪,坐在李明煊旁边,替他按摩太阳穴,这些年,他的体力确实大不如前,但沈玉容竟然这样直白地说出来,简直将一个男人的自尊踩在脚下摩擦。
夜里,李明煊竭力地向我证明他的雄风依旧,但是身子却像是秋后的茄子一般蔫软无力。
“瑶儿,朕是不是不行了?”
“皇上乱说,皇上只是政务繁忙,太过劳累了。等明日,我让爹爹尽快去寻终南山老道,听说那道长的金丹,可令男子雄风不倒,令女子容颜永驻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皇上,臣妾几时骗过你。”
“嗯,瑶儿温柔体贴,宫中女子若各个都像你,朕也不必劳烦了。那疯妇沈玉容,念在她是你的姐姐,杖毙也不为过。”
“罢了,皇上不提她。我学了新的技法,皇上要不要试试?”
“瑶儿,真是个小妖精………”
二个月后,我再次怀孕,李明煊十分欣喜,证明了之前沈玉容的话,句句都是诬蔑。
碧洗宫里,形同枯槁的沈玉容,听说我又怀孕了,割掉半截舌头的嘴不干净地嘀咕。
“不是皇上的种………不是皇上的种………是别人的……..别人的………”
李明煊震怒,赐了沈玉容鸩酒。
道长的金丹似乎起了效,李明煊开始不理朝政,每日与新入宫的贵人、妃嫔们闹的火热。
我身怀有孕,又是皇后,只能尽职尽责地替他看完那些奏折。
我在凤栖殿里头,挑灯到深夜。
凤栖殿外头,秦以安没在夜色里,守护着我。
四年前,我与他在宫里重逢。
我终于搞明白,与泽儿胸口那颗红痣相似的人,原来是秦以安。
我俯在他怀里,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,在隐秘的废殿,是欢愉的天堂。
秦以安告诉了他身世的秘密。
先帝在时,皇后为保证自己“生出的孩子”一定是男孩,安排陪嫁侍女与先帝春风一度,侍女也怀上龙种。
若,皇后生下的是女孩,侍女生下的是男孩,便偷龙转凤。
若,皇后生下的是女孩,侍女生下的也是女孩,那便是命。
结果,皇后生下的是男孩,侍女生下的也是男孩。
侍女自小与皇后一同长大,陪嫁入宫做侍女,皇后不忍下杀手,但这男孩无疑是个祸患。
侍女自戕求皇后放过孩子,皇后心软,留下了男孩。
皇后生下的男孩是二皇子,留下的男孩是秦以安,秦以安在宫外长大,少年时候做了李明煊的伴读。
李明煊临死时候,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,这些年,他的精力都提前透支尽了。
即便如此,后宫之后,只有我生下了两个孩子,一儿一女,儿女双全。
临死了,他才开始怀疑,是不是他的种不行。
“皇上,说什么胡话,臣妾发誓,泽儿和萱儿,都是李家的血脉,若有半句假话,臣妾必遭天谴,万劫不复!”
李明煊咽气。
李明煊唯一的孩子,十岁的李煜泽继位,作为皇太后的我开始垂帘听政。
多年朝堂的经营以及背后相府的支持,对此举,无一人反对。
“秦以安,俯仰天下,手握生杀大权,才是真正的自由。”